哭了一阵子，老妇人也不扭捏了，很是利索地解开腰带，絮絮说道：“以前只是偶尔干活的时候会掉出来，塞回去就是了，最近不知怎地，突然又痛又痒……”
“贴身的衣物要轻柔、不能穿这种粗布，最好是细棉布。”
“哎哟，细棉可不便宜。”
宋英轻叹口气，“实在不行，就兜裆的那一部分用细棉布也可以，这里有明显的破皮，就更不能穿粗布衣裳了，贴身的衣物勤换洗……”
检查过后，宋英取了银针扎刺维胞、气海、三阴交等穴位，并开了龙胆泻肝汤递给老妇人，“先吃一副药，过两天再来医馆我看看情况，这药一天两次，对了，再给你开些熏洗的药，先熏后洗，水记得多加一些。”
宋英平静的目光、笃定的语气，让老妇人生出很多信心，觉得这就是很寻常的小病。另外，针灸过后，好受了很多，下面不再焖热痒痛，便对宋英的能力十分信服。
她接过药方，连连点头：“行，我记住了。”
“还有，不要干重活，也不要久蹲。”宋英又嘱咐道。
若是以前，这个医嘱对老妇人而言很难遵守，不说地里的活，便是做饭的挑水、提水就免不了，不去做难不成喝西北风。
但现在，这些事情可以交给儿媳妇们去做，她动动嘴皮子就行。
老妇人又是连连应下，拿着药方出去，门口等待的王先生立刻迎上来问：“大夫怎么说？”
刚问完，就见宋英也从里面出来了，王先生脸上霎时就尴尬得不行。
宋英仿佛没看见似的，很自然地回答：“已经开好药，先吃一副，过两日再来复诊。”
“呃、好好好。”
王先生只觉无地自容了，前段时间老妻下面不舒服，就提出来回春堂找宋英看，他当时就羞愤得很。
这种难以启齿的病，让学生的姐姐知道了，他这个做先生的，在学生们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本以为这次跟以前一样，忍忍自己就好了，没想到却是越来越严重，只得来看大夫。
但最初，他也不想来找宋英，实在是身份尴尬，但老妻却坚持要来，她在那些男大夫面前，压根开不了口。
为此，两人吵了一架，最后他拗不过，只能舍下脸面，带着老妻前来回春堂找宋英。
他这神情让老妇人顿时想起以前遭受的白眼与委屈，立时十分窝火，骂道：“你个老不死的扭捏个什么劲儿，人大夫说了，这是很常见的病，都是生那几个祸害闹出来。”
这泼辣劲儿跟刚到医馆时判若两人，宋英都看得有些懵。
送走他们，她便到药房去写医案，等着食肆把午饭送来，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姐姐。”
宋英抬眸，见宋元立在门口，一身青布学子衫，斯斯文文的，很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了。
她不由感慨，当初本是为自己的识字有个由头，才忽悠家里早早送他去上学，没想到还真成个读书人了。
她一边收起医案，一边道：“今儿休沐，奶奶特意带你来城里玩吗？”
宋元点头，又奇怪道：“诶？你怎么知道我今儿休沐？”
“刚才你先生带着你师娘来看病，先生都不在，你们肯定休沐呀。”宋英一边说着，一边拿了零嘴出来给他。
“原来先生说的家里有事是这事呀。”宋元恍然大悟，又一脸庆幸，“幸亏刚才我路上耽搁了一下，否则就撞上先生了。”
“你不是说你功课不差吗？怎么还怕先生？”
“那也怕呀，昨儿先生让我们回去也要好生用功，若是看到我跑城里来玩，肯定免不了一番训斥。”宋元在药柜外面的高凳上坐下，又关心道：“师娘得什么病了，严不严重？”
“患者的事情你少打听。”顿了下，她又道：“这件事情你既然知道了，回去后给奶奶他们说一声，带些黄鳝去看望一下。”
黄鳝性温，益气血、补肝肾，强筋骨，祛风湿，倒是有益于这病。
宋元点头，又瞄到桌子翻开的医书空白处，批注有细密的小字，“这是姐姐你写的吗？哇，你字写得真好看。”
“多练就行，对了，你的字帖临摹得怎么样？这事可不能放松，卷面整洁、字迹漂亮，能给考官一个很好的印象。”
“每日都临摹一百个大字，但没有姐姐你写得好看。”宋元心虚又惭愧，他日日在学堂念书，一手字竟还没有整日忙着给人看病的姐姐好。
宋英却没有指责，只是道：“练字不看量，关键是用心，若能练好，便是每日只临摹那一个字，也算很有成效。”
宋元乖巧的点头，“好，我回去试试。”
“近日休沐也别放松了学习，八月院试之后，嘉湖书院会有统一的入学考试，你若能考上，以后离得近，我们做了什么好吃的，也能叫你出来一起吃。”
宋元眼眸一亮，当即点头：“我一定好好考！”
考不上嘉湖书院就得去清水书院，那可在城外的山上，老远了，别说到姐姐家蹭吃蹭喝，手里有钱都难买到好吃的。
见他这样，宋英不由莞尔，“读了那么多书，还是那么贪嘴。”
宋元嘿嘿直笑，这一笑就让身上那些斯文的书生气散得干干净净，又变成宋英记忆里最熟悉的样子。
“哦对了，奶奶他们要去布行买布做春衣，让你也过去挑一挑。”
“哎呦，他们还能想起给我做春衣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宋英诧异，自从跟家里闹开，搬来城里，家里可就不肯再往她身上花一分钱，过年她连那一文两文的压岁钱都没有了。
而且，即便是未闹开前，家里也鲜少做春衣，便是当初为着她后面相看，也只是做冬衣，毕竟农家成亲、走亲戚都在腊月，冬日的衣裳能穿得出去就行，春夏的衣裳都是破布东拼一块西凑一块。
宋元赧然：“家里的春衣都太破了，奶奶说我们都渐渐长大了，得做几身穿得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