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也,真的有鬼!”
“苦也苦也,早知道不来了。”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时,黑水村那几个闹事的渔夫见势不妙,想要偷偷溜走。
石头眼尖,大喝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
带着几个庄稼汉便追了上去,将他们团团围住。
被抓住的张麻子同伙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们错了,都是老疯婆指使我们的,她说只要煽动你们砸了这庙,就给我们大把银钱!”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赵守义眼神一凛,上前一步,厉声问道:“老疯婆?好生耳熟!可是你村的河伯祭祀?”
那几人哆哆嗦嗦,眼神慌乱地瞥向不远处的黑狮,此刻哪里还敢说假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想要求得一丝生机。
赵守义见状,深吸一口气,几番推算之下,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河伯祭祀重金诱惑,村子里谣言肆意蔓延,还有人蓄意煽动村民冲击破庙……种种迹象联系在一起,背后恐怕是神祇之间的香火之争。
若这场病疫当真是青槐公所引发,那他又何必再指使这些人来砸毁供奉自己的庙宇呢?
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多此一举?
这么一来,几乎能够确定,这场病疫和青槐公并无干系。
想到此处,赵守义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若是那河伯在背后运筹,让本村闹了这般疫病,这些年给他贡献的香火难道都算喂了狗?
黑水村以捕鱼为生,平日里多拜河伯,这本无可厚非。
可青槐村多是庄稼汉,靠天靠地吃饭,与河伯关联本就不大。
可每逢祭祀,却也不少贡献牛羊,只盼着能求个风调雨顺、平安顺遂。
谁能想到,这河伯竟厚此薄彼,如此不公!
平日里供奉时,众人皆怀着敬畏之心,奉上最好的祭品。
可如今看来,本村的一片赤诚,换来的竟是疫病肆虐,人心惶惶。
赵守义只觉一阵心寒,受了村民们的香火,却不谋福祉,反而暗中使坏,这等行径,与那背信弃义的小人又有何异?
想到村子里那些被疫病折磨的村民,还有之前差点被煽动砸毁的青槐公庙……赵守义攥紧了拳头。
若换在从前,他第一个便要斩了那厮!
可事已至此,让赵守义更忧心的是,不知这病疫,青槐公到底可解否?
各种思绪在他脑海中纷至沓来,搅得他内心颇为烦乱。
“唉!”
赵守义再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忧虑,眼神冰冷地看向这几个渔夫。
他们虽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但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
赵守义冷哼一声,声音如腊月寒霜。
“先将他们带下去吧!放出话去,让那李言德亲自来要人。若无三牲给本村赔罪,那你们就下黑水河陪那河伯吧!”
李言德自然是黑水村的村正,在这一带也算有些威望。
石头与几个庄稼汉听了赵守义的吩咐,立马如拎小鸡一般,将这些吓得瘫软的人压了下去,执行赵守义的命令去了。
众村民见事态越发明朗,瞬间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原来是那老疯婆搞的鬼,咱们差点冤枉了青槐公啊!”
“是啊是啊,之前还嚷嚷着要砸庙,这要是真砸了,咱村子以后可咋办哟!”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摇头叹气。
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位身形佝偻的中年汉子,怯生生地探出头,心惊胆战看了一眼庙门前阴气滚滚的黑狮,战战兢兢道。
“可这又该如何解释?这黑狮看着如此吓人,阴气滔天……莫不是青槐公真生了咱们的气,派它来惩戒的?”
这话刚一出口,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立马啐了一口,满脸不屑道。
“你懂个屁啊!青槐公座下自是有护法神尊,若不凶恶,怎能镇得住恶鬼?”
说罢,还撸起袖子,比划了一下,要展现自己的“见识”。
众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一位深研志怪小说的老头,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补充道。
“此言极是,就说那大庙里的菩萨,好多法相都威严庄重,甚至有些看着恐怖,为的就是震慑凶煞。反倒是那些画里生得过分好看、眉眼勾人的,保不齐是勾人魂魄的邪祟,迷惑人心呐!”
这番话就像一颗定心丸,村民们原本慌乱的神色安定了些,互相交头接耳,都对这说法深信不疑。
望向黑狮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再没了之前的惶恐不安。
转而开始小声议论起青槐公的神通广大,以及如何好好供奉,祈求庇佑。
这些话,听得神庙内的林栖摇头苦笑。
正应了前世那句,‘待我入关,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赵守义看着庙门前这些侃侃而谈的村民,不禁长叹一声,这些人民智未开,遇事竟如此糊涂。
若不是周砚秋来得及时,今日青槐村怕是要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提高声音说道:“此番之事,我身为村正,也难辞其咎,没把事情查清楚,就让大家被谣言带入这般境地。”
说完,他转头看向周砚秋,目中满是诚恳,道:“先生,可否随老头一起进去,给青槐公赔罪?”
众村民听闻,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周砚秋。
“先生,您就救救咱们村子吧,您读过的书多,想必有法子说上话,我们以后一定好好供奉,绝不再犯浑,求您行行好。”
“是啊先生,您一定要帮咱们求求情,不然青槐公怪罪下来,咱们可都没好日子过了。”几个壮汉也跟着附和。
周砚秋心中也没底,虽说与青槐公是好友,可神祇的心思实在难测,也不知青槐公是否会因此震怒。
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不愿扫了赵守义的面子,略作思忖后,点头答应。
“咳咳……”
赵守义抬眸看向门口阴气滚滚的黑狮,那浓郁的阴气仿若实质,丝丝缕缕地翻涌着。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忐忑,走到阿陶近前。
双脚站定,拱手道:“护法神尊,之前是我等无知冒犯,还望尊神大人有大量,可否让我等进去赔罪?”
此时,化作黑狮的阿陶心中怒气仍未消散。
之前村民们听信谗言,差点砸毁神庙,这等行径怎能不让他恼火?
可就在他满心愤懑之时,眼角余光瞥见了赵守义身后的周砚秋。
只见周砚秋面上挂着一抹苦笑,神色为难。
阿陶与周砚秋自是相识,心下有些不忍,思量片刻,决定暂且放下心中的怨怼。
刹那间,黑狮周身阴气迅速消散,原本那带着几分凶煞的模样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小童。
他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声,带着些未消的小脾气,不过还是侧过身,让出了通往庙门的道路。
赵守义见此,赶忙再次拱手道谢:“多谢神尊宽宏大量。”
随后,他转头看向周砚秋,微微点头示意,两人并肩一同踏进了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