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炁一成。
甘露洗濯念头,感知便脱离了对眼睛的依赖,洞察到了灵气的本质。
念头往外一放,整片天地间的视野便陡然变得不尽相同起来。
那一草一木,一土一石,皆都褪去了实质的表象,显露出灵气的本相。
陈浊以心神观之,便见身周四野充斥着无数各色不一的濛濛气机,如轻纱、似月雾,聚散不定,无有其形。
“就也不知我这【玉宸洞玄】是何等性质?又需要采摄什么样的灵气来炼做胎息?”
一方黄玉也似的石床上,他盘膝坐定,手指间缠绕着一缕金白之色的灵气,内心缓缓思索。
“道书微言大义,只谈了如何采摄灵气、如何炼做胎息,却并未讲究竟要采哪种灵气,就仿佛若能修到此时,这般事情已经无关紧要,完全不需要再去浪费笔墨。”
只是事关道途,陈浊却是无论如何也放松不得半分。
练炁只是入门,难关更在往后。
须知,天地灵气有定数,十二万九千六百种性质合称一元,但却并无定量。
世间灵气分布不均,靠近水边,水行的灵气自然便会充盈,而身在沙漠,诸般阳气、火气、燥气充盈之下,水气自然便是少之又少。
故而练炁术的品阶固然重要,可其修行所采摄的灵气亦是制约修行者修行速率至关重要的一环。
倘若你所感应的灵气分布太过极端,处于世之罕见的地方,那可就是三生有幸了。
例如神州光明顶的大日煌离宗,宫中修士无不采大日神火气来修行,虽然号称是天下有光之地皆可修行。
可你真叫他们离了大光明顶试试?
无有了此般天地间第一时间沐浴大日东出光华的宝地,世间大光明神火气稀薄,几乎无法正常修行。
只能困守在那东极荒芜之地,整天吹风吃沙晒太阳。
结果就是,明明大日煌离宗的名头在神州几乎人尽皆知,可一问哪家的英才愿意入宗修行,尽皆一片沉默不语。
虽是十大上宗仙门之一,可如果有的选谁愿意去吃苦?
但人家毕竟是堂堂仙门,也就是离开宗门之后修行艰难点罢了。
在山门内,几多高人先辈开辟洞天福地,纯化灵机,人为的制造出一方只存在大光明神火气的界域,以供门中弟子修行。
换做在世俗中挣扎的广大修士们,就没有这般待遇了。
红尘灵气驳杂,若入此间,便难以采气修行,所以想要提升修为,就得遁入山野,居于自己所需灵气充盈之地。
可若远离红尘,便又难以磨练一颗道心,到了最后难免成为只知修行的木讷人......
饶是如此,还不算完。
便是寻到了一处灵气充盈之地,还要花费心思。
从那般诸多属相混杂一片的灵气当中,小心心的甄别出自己所需的灵气,进而采气炼化。
这样一来,一日间的功夫怕是要八成消耗在采气上了。
陈浊为了弥补上一世的遗憾,追求上乘的练炁法。
可此刻得了法门,却又有些犯难,盖因【玉宸四极洞玄真经】并未说明需要采摄何等灵气。
至于方才内外相合炼化而成的一道胎息,那却都是在无意识间的下意识举措,根本没有辨清采摄而来的是究竟哪种灵气。
无有明显特质,好像又无所不容......
“难道说?”
陈浊目光着落在缠绕在手指尖那一缕金性灵气,试探性的送入玄关窍穴。
运转练炁术,尝试将其与身体精元溪流相合。
“咦——”
九转而炼,变作一缕淡淡清光归复体内,胎息于悄无声息间壮大了一点。
“是庚金之性?”
“不对、不对,似没有这般锐利。”
眸光闪烁,他又随手摄来一缕清灵之气,同样送入玄关,合以精元,顺利的炼化成一缕胎息,再度壮大。
“九天清气也成?!”
陈浊脸上多了一分肉眼可见的惊喜之色。
旋而再试,戊土、坎水、少阴、浊阴......
几乎将此间所见灵气种类一一尝试,他的脸上再无了半点困惑、迷惘,只剩下从容不迫中徐徐而生的那点笑意。
随即便酝酿成一片肆意大笑,畅快至极。
此般练炁法门,不拘属相、不分清浊。
任何灵气,只要入得玄关一窍当中,都可炼成一缕胎息之气。
这也意味着,陈浊并不需要像其他的修士一般苦苦寻气、采气、炼气。
只要有一灵气充足之地供其修行,便可飞快的将修为推进到练炁九层,然后铸就道基。
而且他也不会被拘泥于一方,无论在哪里,只要不是灵气断绝之地都可以修行。
“原来,这便是上乘法门的妙处?”
“两世修行,时至今日方知法门之别,犹如天堑。我偶然所得尚且如此,那些传承悠久,有道君坐镇的仙门上宗又会如何?”
陈浊轻叹一声,暗道散修果然前途无亮。
难怪上一世时常听到有旁门左道的修士互相调侃取笑,言说:
灵气越怪,老的越快;灵气越少,死的越早。
当初不明其意,现在却是渐渐心有所悟。
这般话语,笑的就是那些为求高品阶练炁法门,而不顾采摄灵气太过偏门,却又无有宗门之助,结果只能困守一地,独自苦熬的一根筋修士。
以及心比天高,采摄的灵气太过稀少,最后一辈子都没能积蓄足够,只能不甘坐化的老修士。
你道为何明明高品阶的练炁法门是各门各派秘不外传的不二法门,却偏偏各大坊市内里总能时不时见到几本?
无它。
能流传出来的,要不就是经历岁月更迭所需灵气变得稀少的古法,要么就是需要各种稀奇古怪的偏门灵气的试验之法。
但凡能被轻易修成的,哪里能轮的到世间蝗虫一般多的散修。
见得时间尚早,陈浊也不急着出关。
也不管什么种属、类别,一股脑的将四周灵气尽数纳入玄关,转炼胎息。
......
外界。
风云平息,诸般异象消弭。
比临峰峦上,小蛇探着脖子帮下打量,恨不得将眼睛塞到那方洞穴当中。
“现在后悔了吧?”
“观眼前这般练炁生出的异象,其日后所成就的真炁最差也是个八品甲等,就算是九品亦不是无有可能。”
“而诸宗内能炼成此般品诣真炁的练炁法门却都与此对应不上,显然此人是身负大机缘之辈,得了了不得的传承!”
它目光灼灼,苦口婆心的劝说。
唯见那名为萧枕虹的女子神色上露出一抹不自然,可却依旧是缓缓摇头道:
“我并不认为错过他,将会是我的遗憾。”
“因为我所等之人,他的名姓为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