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后,率岳飞拾山河 第249章 机关算尽

作者:秃笔画方圆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28 02: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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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一直有个疑惑,为何大宋没有一个能传世的谋士?

以“半部论语治天下”的李普,编制《武经总要》兵书巨著的曾公亮、丁度,领兵经略西北的范仲淹、韩琦等等,北宋能在历史上留名的治国能臣不在少数。

可这些人用谋臣称呼更合适,不能算是谋士。

现在想来,大宋没出谋士应该也是拜赵氏重文抑武国策所赐。

沈放此前和种师闵、李若水多次谈及大宋军队的弊病,在这样的政治生态下,没有武将发挥的空间,更没有谋士生存的土壤。

大宋的士人心态发生了变化,甚至因为优越感产生了心态扭曲,像范仲淹这种治世之能臣,打死也不肯挂武将的职衔出师,生怕朝中大臣将他视为武人。

沈放与贾平在小土楼里畅谈多时,这才发觉贾平与自己的理念颇为相似,只是他更为激进,一个劲的提议西军抛弃已毫无作为的朝廷单干。

“沈太尉,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你敢于对无能的宗室动手,为何不一鼓作气,打它个朗朗乾坤,重现大汉威武?”

贾平像打了鸡血,干瘦的手臂在空中挥舞,宽口袍袖似旗帜一般招摇。

“贾先生,我可没说要动手杀皇族宗室,和王殿下是金军杀死的。”

贾平嘿嘿笑道:“这假手于人的把戏,骗不了小生一双眼。”

沈放懒得去解释,转而问:“贾先生,你告诉我这些秘密,是否心里已有对策?”

沈放对贾平依然有一丝丝怀疑,想看看他嘴巴里会说出什么话来。

贾平同样不回答,反问:“太尉你允许信王留在真定,这是为何?”

“为何?”沈放摊摊手,“这江山是赵家的,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现在信王说出了勘乱的话,你还打算让他来去自如么?”

沈放蹙眉:“难不成要我杀了他不成?”

贾平摇头道:“杀他容易,可你想过没有,皇族都被金人掳走,信王一死,天下人都认康王殿下了。”

“我沈放不在乎谁当皇帝,只要他康王别继续出卖黎明百姓,别割土赔款就成。”

“哼,”贾平投来轻视的眼神,“康王身边围着一群什么人,你指望汪伯彦、黄潜善、耿南仲、王云等侫臣扛起抗金大旗?”

“而且,太尉你当着真定府大小官员的面,旗帜鲜明的讨伐康王。一旦康王登基,还有你好果子吃么?”

沈放眼神微眯:“我无心与他康王为敌,他却处处算计于我。贾先生,你可有什么好对策?”

“对策,沈太尉你都提防着小生,小生说出来的话能信吗?”

“额……”沈放有些尴尬,“你我萍水相逢,倒是先生掏心掏肺了。”

贾平叹息:“太尉说的有理,像我这种死过一回的人,更知活着不容易,活出个人样更不容易。小生没有太尉你宽阔的胸怀,可向往已久。”

“这,和当下的局势有什么关系么?”

“怎么没关系,若是太尉心中不够宽广,眼光也会变得浅短,就不能理清眼前乱麻一般的局势。”

沈放终于诚恳相问:“先生以为,如何破局?”

贾平:“破局不如设局,破局只是被动应对,设局才可掌控不利于己的局面。”

“好,依先生所言,如何设局?”

贾平端端正正的拱手一礼,道:“信王与康王通气,不过是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势,他手里没兵权,又不甘心被太尉你挟制。”

“信王身边有人指点,郭药师南下,金国二太子大军北上,正是他脱离掌控的最好时机。”

“曹曚掌控了张思麒与赵寨主两支义军,手里的兵力不大不小。若是加上大元帅府军,借金人之手击溃西军便成为可能。”

沈放嘴角抽了抽,却没有插嘴。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贾平的炯炯双眼。

“太尉,你别不信。虽然西军还有井陉道可作为纵深,可士气这东西玄妙的很,一旦西军有崩溃的迹象,它会传入井陉道。”

“军心不稳,民心亦会不定。到了那时,山西那边的金军再发动攻击,太尉你必会顾此失彼,极为被动。”

“小生所谓的设局,正是打破这种不利局面的最好选择。”

“贾先生,你便直接说如何设局吧。”

待贾平将他的计策道了出来,沈放皱眉道:“你可知李公之子李子云是我踏白军指挥使。”

“小生可制造混乱的假象,甚至嫁祸于曹曚、张思麒。李若水虽是忠良,但他此刻站在太尉的对立面,不杀只会阻碍太尉宏业达成。”

沈放感觉到一丝寒意从脚底升起。

李若水向信王靠拢已不是什么秘密,真定府军民都知晓。

沈放也没当这事是回事,赵栻能成什么气候。

可是突然之间发现李若水竟然与信王、曹曚谋划,欲勘自己的乱。

不敢想象,若自己被绑在赵栻面前,李若水是否会为了维护他士人集团和皇权的威严,挥刀将自己杀了。

李若水于自己亦师亦友,自己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把刀架在李若水的脖子上啊!

贾平看似毫无人情味,可是他揭开了一个无情的事实,权力斗争从来都伴随着流血牺牲。

沈放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贾平将李若水杀了,可是他打开了一扇可怕的门。

几乎所有掌权者都避免不了杀戮,不管被杀之人该不该死。

贾平看出了沈放的纠结,进言道:“太尉,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妇人之仁,只会害死三军将士啊!”

人性阴暗面一旦打开,它就像一扇永远关不上的窗,总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你。

海弥法师出卖西军,可是自己没动手杀他,由他选择体面的死去。

耿守忠几乎将西军扼杀在襁褓之中,可是抓获他之后,自己依然给了他一条生路,是归德军将士不留他而已。

曹弘立场发生过摇摆,自己没想过追究他,可现在曹曚已将稿城当成了跳板,准备从背后狠狠的插自己一刀。

过不了多久,自己将和张思麒再次见面,若擒住了他,刀砍得下去吗?

最不该的还是李公啊!

你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在西军效力吗?

就看不出来西军在极力守护大宋最后的尊严吗?

沈放长长的吁了口气,道:“贾先生,我给你一个底线,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动李若水一根毫毛。”

贾平躬身拜了拜,应道:“主子大可放心,真到了那一步,小生定会设法保全主子的威名。”

主子?偷换概念?

沈放有些愕然,这是不是表示,李若水若死,自己手上也沾了他的血?

……

西军收网的动作加快了。

形势已变,金军、西军和赵氏二王的军队,必然搅和在一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沈放没有丝毫犹豫的空间和时间。

所有的这些敌对军队中,郭药师被沈放视为最强大的对手。

郭药师的常胜军内,同样拥有一支最为核心的“硬军”,其战斗力异常强大。

而且,郭药师此人思虑缜密,狡黠善变,屡次三番的背叛,依然能自保。

真定府以北一直以来都没做防备,只依靠驻扎在平山县的镇海军简单的江防。

如今镇海军大部已抽调南下,北边的滋水一带等于敞开了大门。

而,真定城必首当其冲,成为郭药师入寇的最大薄弱环节。

沈放命真定知府谭初即刻发动军民,将重要战略物资转运进井陉道。

傅彪从祝峰山移镇真定府,指挥栾城新组建的军队向滋水一带布防,平山县乡兵也统归傅彪指挥。

沈放思虑再三,命王小乙给傅彪带了一封信,配合并且监视贾平的行动。

傅彪是老西军,对李若水也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全军战斗令发出,固若金汤的真定一府五县顿时彤云密布,人心惶惶。

军队密集调动,敕令各县百姓向井陉道迁徙。百姓们哪敢不从,扶老携幼,含泪离开这片麦秆已抽穗,寄托着来年希望的土地。

而南方的战斗序列已展开。

西军之破虏军、顺州军、踏白军突然开出驻地,向金人占据的信德府三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特别是在信德府城外,林良肱的顺州军动用了投石车、震天雷炮、白灰炮、床子弩等威力强大的远程利器,发动了西军有史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攻城战。

宽阔的平原上硝烟弥漫,杀喊声震天。

背嵬军、龙脊军终于从隐匿中杀向信德府、南和县、内丘县三城之间,与杀出城外的兀术、阿里刮、耶律铎等金骑兵团浴血奋战。

而廖宏的虎卫军,则连夜沿太行山脚,急行军进入綦村冶铁务。

那座村庄已被西军开辟为道路通达的隐蔽营砦,居信德府西南,离信德府不过三十里。

城外炮声隆隆,巨大的石块被投石车抛入城中,成摧枯拉朽之力,粉碎了任何被击中的建筑。

城内人丁繁密,从金军被押解上路的皇室、百工、伎艺五千余人,还有上百车的犒军金银,宫廷法器,馆阁藏书,几乎都聚集在信德府内。

斡离不再也无心于陈酿佳人,披着战甲四处督战。

信德府城池此前被金军亲自摧毁,城池营垒破败,防护力大降。

金军虽有数万兵力,可是这这支军队已不如当初攻打汴京城那么强大了。

骑兵们长时间沉溺于酒色,惦念着手里抢来的财宝,冲锋陷阵已没了当初的锐气。

更为致命的问题同时凸显出来,金军没有远程投射武器。

东路军的队伍非常臃肿,斡离不错判了西军的意图,携带了太多与战斗无关的劫掠战果。

金军除了换装了部分的神臂弩、床弩之外,还是习惯于用骑兵趁手的刀弓。

可林良肱并不与金军拼野战,而是远远的架起几十部投石车专轰信德府北门。

持续的炮击终于唤醒了金人骨子里的野性和好斗的欲望。

金军派出数千骑兵,从两翼持续冲击西军阵地,顺州军结下厚实的枪盾阵,拼死抵挡金军的冲锋。

爆炸声,呼喝声充斥在两军交战区,战马巨大的冲击力数次撞破了顺州军的枪盾阵。

许延身先士卒,手持大斧硬扛铁骑,杀得浑身沥血。

战斗的焦点一度移至投石车周边,可顺州军将士已杀红了眼,悍不畏死的持着长枪、大斧,将金军连同他们胯下战马刺成了马蜂窝。

双方士兵的尸体越堆越高,竟在投石车阵周围堆叠出一道血肉屏障。

战斗最危急时刻,后方的震天雷终于补充到位。

顺州军雷手们攀上尸堆,将震天雷连同满腔怒火投向密集的金骑之中。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瞬间将金军铁骑撕为碎片。

金人终于抵抗不住震天雷巨大的杀伤力,潮水一般退去了。

顺州兵们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马上源源不断的搬来石炮、白灰炮,追着退却的金骑一路攻击。

金军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终于退回了城内。

战斗至黄昏时分,城北一带已沦为无人区,城墙和房屋几乎都被砸成了乱石堆。

有顺州军士兵为了泄愤,将金军的尸体也用投石车一并发射出去。

已碎成了泥一般的尸体碎屑挂在乱石之间,触目惊心。

斡离不终于意识到了严重的危机。

南朝的西军擅长夜战,如果被西军从北城一带趁夜涌入城中,一场毁灭性的杀戮将笼罩在东路军的头顶上。

“快把四皇子叫回来!”

斡离不的金顶大帐里气氛紧张,大批的士兵守在帐外,数名才从野战归来的猛安脸上挂满了疲惫与痛苦。

他们从未打过如此艰难的野战。

南朝西军的骑兵超乎想象的多,而且骑术了得。

更令人头痛的是,西军骑兵似乎吃透了大金骑兵的战术。

在大金国骑兵们发起冲锋的时候,西军骑兵迅速聚集成圆阵,以长矛和战马本身的力量抵挡冲锋的大金骑兵。

待大金骑兵们越集越密时,圆阵内便飞出了令人畏惧的火神弹。

战至最后,金骑兵们再也不敢聚集成队,避免成为火神弹的祭品。

可如此一来,大金骑兵的优势荡然无存。

天黑透之前,兀术终于领着大批的骑兵回到城中。

兀术脸上兴奋之色依然未退。

他这支队伍异常勇猛,数次杀入西军阵中,收割了数不胜数的敌首。

“二哥,你找我何事?”兀术灌了一大碗水,终于舒坦了许多。

“四弟,这座城的北边已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入夜后南人必会偷袭。你有什么办法?”

“哈哈哈,城内还有数万名士兵,只需用火油点燃城北,让南人无处遁形,来多少我杀多少。”

“四弟,不可低估了敌人的狡猾,他们不会在火光下送死的,士兵点着了火,反而会成为南人弓弩手偷袭的目标。”

“那不好办,把那些累赘都绑在火堆旁,任他们射杀。”

兀术口中的累赘,赫然是大宋的宗室、官员和他们的家眷。

当初押送这些人,为的正是防备南朝的军队发起进攻,有人质在手,南朝军队会顾忌重重。

可是今日面对的西军,似乎根本就不担心伤着他们天子的叔伯兄弟。

南和县守军传来消息,忽鲁和奔睹两位猛安,连同质押在军中的南朝亲王,一同死在大陆泽畔。

斡离不皱眉道:“若是沈放连南朝的宗室和大臣都不顾忌呢?”

兀术嘿嘿笑道:“沈放若是敢当众杀南人的宗室,他别想在南朝待下去了。”

兀术见斡离不还是不解,继续说道:“二哥,若说不小心杀了一个,他还有借口,若是绑在火堆边的一群宗室和大臣都杀了,他全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

“除了他家太上皇和康王、信王的母亲和妻子,其他的累赘留着就是祸害。”

斡离不叹息:“四弟,你不知朝中的动向。若是东路军没抓俘虏回去,国相却安然无恙的押着俘虏回到上京,国主会怎么看?”

兀术只顾着战争,斡离不却想到了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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