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的市集飘着新烤燕麦面包的香气,李风蹲在刚铺好的青石板上,指尖摩挲着昨夜凝结的露珠。
本该泛着晨露清甜的砖缝里,隐约渗出格林徽章上那种蛛网状粘液,在朝阳下折射出病态的虹光。
“领主大人!“抱着陶罐的少女差点撞上突然起身的李风,罐中刚挤的羊奶泼出几滴,落地时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李风捻起腰间装饰用的银链,沾了奶渍的链节瞬间蒙上灰翳。
他望着远处开始聚集的人群,忽然将银链抛给正在巡逻的亚瑟:“让铁匠铺熔了打三十枚胸针,午时前分发给巡逻队。“
骑士队长捧着发黑的银链不知所措时,李风已经晃进香料摊,随手往摊主熬煮的蘑菇汤里丢了颗星辰蓝莓。
砰地炸开的湛蓝烟雾中,他凑近惊呆的老妇人耳语:“劳驾帮我看住第七根旗杆下的腌鱼桶。“
当第一声争吵从铁匠铺方向传来时,李风正蹲在面包窑顶上啃苹果。
他望着那个挥舞锄头的瘦小身影——三天前还帮他搬运驱邪铃兰的汤姆,此刻眼球凸起得像泡发的豆子,脖颈血管里游动着蛛丝状的黑线。
“......他们说领主在酒里下蛊!“汤姆的锄头砸在亚瑟的盾牌上,火星溅到晾晒的鼠尾草堆,腾起的紫烟让两个抱孩子的妇人突然开始撕扯对方头发。
李风吐出苹果核,准确击中钟楼铜铃。
清越的震颤声中,他解下绣着狮鹫纹的披风往空中一抖,昨夜特调的蓝莓酒液如雨落下。
发狂的居民们突然僵住,拼命嗅着空气中爆炸性的果香,像被蜜糖黏住的蚂蚁。
“想要配方就拿情报换。“李风靴尖勾起翻倒的橡木桶坐下,指尖转着三枚染毒的银币。
当汤姆流着口水扑来时,他突然翻转手掌,银币在朝阳下映出汤姆背后粮仓屋顶的闪光——某个身披蛛网纹斗篷的身影正悄然退入烟囱阴影。
亚瑟带人包围粮仓时,李风正蹲在汤姆家地窖里。
他捏着鼻子用星银剑穗挑起泡菜坛里的紫黑色球茎,突然笑出声:“难怪最近驱邪铃兰总被啃——原来是酸黄瓜味的魔蛛卵。“
正午的议事厅飘着焦糖与硫磺混合的古怪气息。
李风把十二罐不同颜色的毒液摆成钟表形状,突然将第七罐泼向梁柱。
吱吱惨叫中,巴掌大的水晶蜘蛛跌落下来,八只复眼还倒映着昨晚庆功宴的画面。
“下次记得换个厨子当眼线。“李风弹了弹蜷缩成球的水晶蛛,转身时披风扫翻了所有陶罐。
五颜六色的毒液在石板上汇成蛛网图案,恰好与他早晨在集市砖缝发现的痕迹重合。
暮色降临时,李风独自坐在新建的瞭望塔顶。
他望着炊烟袅袅的领地,忽然朝虚空抛出颗星辰蓝莓。
暗处立刻传来衣料摩擦声,紧接着是呛咳与瓷器碰撞的响动。
“跟了整天不累吗?“他对着晚霞眯起眼睛,听着塔楼暗格里传来手忙脚乱盖住窥视孔的声音,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
夜风吹起他束发的银链,那上面不知何时串了颗正在褪去紫黑颜色的水晶蛛卵,在月光下像枚小小的琥珀。
晚风裹挟着炊烟掠过瞭望塔尖,李风后颈突然触到一抹温热。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安娜——只有这位女武神能在三丈外收敛杀气,连披风上的银甲片都能像猫儿肉垫般寂静无声。
“您把水晶蛛卵当吊坠的样子,活像个玩巫蛊的吟游诗人。“安娜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笑意,卸去护腕的手指轻轻搭在木栏上。
月光映出她新换的鹿皮束腰,金线绣的麦穗纹路间还沾着草屑,显然刚巡完南边的苜蓿田。
李风故意晃了晃发梢的银链:“这可是上好的醒酒石,要不要分你半颗?“链子上的蛛卵正在褪成蜂蜜色,内部蜷缩的幼蛛轮廓逐渐透明。
他忽然伸手拽过安娜的披风角,在对方剑鞘出鞘三寸时,用蛛卵在她领口的铜扣上轻轻一磕。
叮的一声,扣子表面浮出蛛网状的裂纹。
安娜瞳孔微缩:“北境冰蛛的毒液结晶?“
“改良版。“李风指尖弹起蛛卵又接住,“混了蓝莓酒曲和圣堂银粉,遇热会...“话音未落,塔楼下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两人同时转头,正看见汤姆像只受惊的灰兔撞翻晾衣架,裹着亚麻布往马厩狂奔。
安娜的剑已完全出鞘,却被李风按住了手腕。
年轻领主笑得像恶作剧得逞的孩童:“猜猜我在草料堆放了什么?“
汤姆的破靴子刚踩上干草垛,整座马厩突然腾起湛蓝烟雾。
十七个鼠尾草包同时炸开,在空中结成晶莹的蛛网。
这个被蛊惑的农夫顿时手舞足蹈地悬在半空,每根草茎都黏着银粉,在月光下把他裹成发光的茧。
“改良版驱邪铃兰花粉,掺了点蜂蜜。“李风趴在栏杆上吹了声口哨,“没想到吧?
连马儿都爱吃。“仿佛在应和他的话,厩里的枣红马探出头,欢快地舔食起汤姆脚底黏着的粉末。
议事厅的地窖此刻飘着烤松子的香气。
李风蹲在橡木酒桶上,用银匕首削着苹果。
刀刃每次划过果肉,都会在汤姆眼前的石板上刻下一道发光的纹路——那是用圣水调和的荧光菇汁液,正逐渐拼成蜘蛛模样的图腾。
“他说...说能让我婆娘复活。“汤姆的鼻涕眼泪在荧光中泛着绿,“只要往酒窖撒三天蛛卵,就给我看转生仪式...“他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因为李风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了他嘴里。
果肉接触唾液的瞬间,竟在汤姆舌面上映出细密的咒文。
安娜的剑尖立刻抵住他后颈:“深渊语契约?“
“次级傀儡咒,用蜂蜜写的。“李风用匕首挑起一丝反光的唾液,“看来咱们的谋士先生很懂烹饪。“他突然翻转刀柄,将汤姆下巴抬到某个角度。
月光透过气窗斜射进来,在农夫瞳孔里映出个倒悬的蜘蛛纹章。
安娜的呼吸骤然变轻:“黑曜石议会的...“
“嘘——“李风突然把苹果核弹进气窗,外面立刻传来瓦罐翻倒的脆响。
等亚瑟带人冲出去时,他正用匕首尖在石板上画着面包窑结构图:“明天开始,所有磨坊石臼都要刻上这个符文。“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钟楼尖顶时,李风正躺在议事厅的长桌上打盹。
他胸前摊着本《东境香料图鉴》,书页间夹着的蛛丝标本突然发出蜂鸣。
安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梁柱阴影里,看见年轻领主在梦中抬手一挥,袖口飞出的银链精准击中窗外试图啄食蛛卵的渡鸦。
“第七只。“李风闭着眼睛数数,突然笑着把书盖在脸上,“这位谋士大人对禽类料理颇有研究呢。“
粮仓顶层的阁楼此刻堆满奇怪装置:十七个蜂箱改造成的警报器,晾干的鼠尾草扎成蜘蛛形状,甚至还有用糖霜在玻璃上画的陷阱符文。
安娜抱臂看着李风往陶罐里倒蓝莓酱,终于忍不住开口:“您早知道谋士会灭口?“
“毕竟汤姆脖子上的蛛卵...“李风突然用木勺敲响罐沿,清脆的震动让梁上灰尘簌簌而落,“和三天前失踪的面包窑学徒中的是同款。“
他说着突然掀开墙角草席,露出下面用焦糖绘制的整个领地微缩图。
安娜看到每个建筑旁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点,集市区的光点正在由蓝转红。
“圣水、银粉、驱邪铃兰。“李风用勺尖点着变色的光点,“当三种标记同时出现在某个区域...“他猛地将木勺插进焦糖地图,精准刺中正在发光的磨坊位置,“就意味着我们的蜘蛛朋友要织新网了。“
暮色再次降临时,李风独自站在钟楼机械室。
他手中把玩着完全透明的蛛卵,内部幼蛛已经变成水晶般的雕塑。
齿轮转动的阴影中,他突然对着空气说道:“告诉红屋顶的葡萄酒商,他窖藏的那桶龙舌兰蜜该开封了。“
寂静持续了三次心跳的时间,生锈的管道里突然传出闷笑:“领主大人怎么确定我会接单?“
“就凭你偷喝了我的蓝莓陈酿。“李风弹指将蛛卵射进管道缝隙,卵壳碎裂声里混着某人被呛到的咳嗽,“用东境雪山蜂王浆调的,对不对?“
当咳嗽变成苦笑时,李风已经走到旋梯拐角。
他最后瞥了眼齿轮间闪烁的紫色晶粉,那是唯有顶级情报贩子才会掉落的梦魇蝶鳞粉。
晚风送来远处酒馆的手风琴声,某个披着补丁斗篷的身影正逆着人流走向苜蓿田,腰间露出一截绘有蜘蛛纹章的羊皮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