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淌进领主书房时,亚瑟正捏着蜘蛛腺体凑近油灯,金属肩甲把光斑折射到对面安娜的剑鞘上。
骑士队长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玩意比腌鲱鱼还呛人。“
“毕竟泡过魔法药剂。“李风整个人陷在鹅绒椅里,靴子随意搭在堆满羊皮卷的橡木桌上。
他指尖突然弹出一枚银币,精准打落亚瑟手里的腺体。
那团泛着蓝光的胶状物滚到安娜手边,在女武神的皮护腕上拖出黏糊糊的痕迹。
安娜眉毛都没动一下,剑尖挑起腺体抛进水晶罐:“三天前的暴雨里混着炼金废料,西边牧场的绵羊开始长鱼鳞。“她擦拭剑身的动作突然停顿,“今早第五只变异羊的眼睛里...有蜘蛛纹。“
书房忽然灌进裹着焦糊味的夜风。
哨塔卫兵撞开雕花木门时,李风袖口刚滑出的玫瑰形怀表正指向凌晨两点。“毒烟!“年轻卫兵被熏黑的面罩下传出闷咳,“东南谷仓起绿火了!“
当安娜的银发掠过燃烧的草垛时,五名黑袍人正在融化。
不是被火焰吞噬,而是像蜡烛般软塌塌地渗入泥土。
李风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跃上谷仓横梁,靴底粘着的干草突然变成蠕动蛞蝓——他反手把吸魔水晶拍在梁木裂痕处,那些魔法伪装的软体动物瞬间凝固成盐粒。
“领主大人当心!“亚瑟的吼叫混着瓦片碎裂声。
三支淬毒弩箭穿透安娜劈开的火墙,却在距离李风后颈三寸时诡异地调转方向,钉进仓房外那棵樱桃树——正是今早李风签到时随手埋下反咒符的位置。
黎明前的骚乱以诡异方式收场。
李风蹲在焦黑田埂上,指尖捻起带着蜘蛛腺体气味的泥土时,二十里外的山洞里,谋士正把水晶球里映出的领主身影捏成碎片。“游戏该升级了。“他往冒着泡的紫色药剂里丢入三枚蛙卵,窗外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牛蛙鸣叫。
接下来七天,领地的宁静被撕成碎片。
铁匠铺的铁砧在正午长出獠牙,晾晒的亚麻布在月光下跳起亡灵舞,最糟的是礼拜日清晨,唱诗班孩童的赞美诗突然变成深渊语咏叹调。
当亚瑟第三次扑空捣乱者后,李风把自己关进了地下储藏室。
安娜发现他时,领主正对着三十七个空试剂瓶哼小调。
晨光从透气孔斜射进来,照亮他手里那管翡翠色液体。“追踪魔法药剂?“女武神注意到木架上缺了的龙舌兰酒瓶——正是三个月前系统故障时多出来的那瓶。
当药液淋在蜘蛛腺体上的瞬间,书房里下起了荧光雨。
亚瑟慌忙抓起牛皮地图接住坠落的星芒,那些光点竟在地图上腐蚀出燃烧小径。
李风突然掀翻早餐托盘,蜂蜜面包滚到正在显形的路线终点——距离领地十五里的废弃钟楼。
“要带多少人?“安娜的剑鞘已扣上银链。
领主却把最后半瓶药剂倒进咖啡杯,仰头饮尽时喉结滚动出轻快弧度:“对方既然喜欢玩捉迷藏...“他弹飞的空瓶在石墙上撞出清脆声响,“我们就用彩虹糖豆砸碎他的万圣节面具。“
正午烈日下,钟楼残破的尖顶在麦浪里时隐时现。
李风突然按住安娜准备拔剑的手,从兜里掏出个还在冒热气的苹果派。
当领主掰开酥皮的动作惊飞一群渡鸦时,二楼破碎的彩窗后传来瓷器摔落的脆响。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紧张。“李风把沾着肉桂粉的指尖在披风上蹭了蹭,琥珀色瞳孔里跳动着捕猎前的兴奋光芒。
亚瑟突然发现领主今晨特意换上的铜扣皮靴,鞋跟花纹与钟楼门廊的藤蔓浮雕完美契合——这混蛋居然连潜入路线都提前设计成了装饰图案。
安娜的剑鞘在烈日下泛着水波纹般的光晕,她垂眸看向两人交叠的手掌。
李风的指节还沾着苹果派的酥皮碎屑,温热的触感却透过皮质护腕渗进她常年握剑的茧子里。
这双手三天前刚调配出破解深渊咏叹调的清醒药剂,此刻却孩子气地在她掌心挠了挠。
“领主大人连陷阱都要配甜品吗?“她面不改色地抽回手,剑尖挑起钟楼门廊垂落的蛛网。
那些泛着紫光的丝线突然绷直成琴弦,奏响的音符让亚瑟头盔里的衬布瞬间洇出汗渍。
李风摸出个缀着铃铛的捕梦网,这是今晨签到时掉落的“精灵恶作剧小玩意“。
铃舌撞上蛛丝的刹那,整栋建筑突然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般扭曲起来。
亚瑟的佩剑哐当掉在地上——他们面前的钟楼竟变成半截埋在地下的石磨盘,真正的尖顶正在三百步外的芦苇荡里闪烁。
“幻术套着炼金阵?“安娜的银发被骤然狂乱的风扯向左侧,那里有块墓碑正渗出沥青状液体。
李风却蹲下来系鞋带,铜扣皮靴咔嗒咬合时,磨盘中央突然升起十八根淬毒尖刺,擦着他扬起的披风窜向天空。
领主就着蹲姿滑出两米远,从怀里掏出的彩虹糖豆天女散花般撒出去。
糖粒接触尖刺的瞬间爆开彩色烟雾,空气里顿时弥漫着樱桃与硫磺混合的古怪甜香。
亚瑟目瞪口呆地看着毒刺在烟雾中软化成橡皮糖,而安娜已经劈开磨盘底部蠕动的苔藓,露出下方闪着幽光的青铜暗门。
“您早知道有陷阱?“骑士队长用剑柄敲击门扉时,青铜纹路里游出三条荧光小蛇。
李风掸掉披风上的草屑,变魔术似的从亚瑟耳后摸出颗融化的太妃糖:“三天前签到时,系统送了我一盒'诚实糖果'——可惜只对建筑物有效。“他屈指弹飞糖块,看它黏在暗门蛇纹的眼睛部位,“这扇门在哭诉自己被强行改了十七次密码呢。“
暗门吱呀着洞开的刹那,三十只魔法萤火虫涌出来排成箭头。
安娜的剑锋追着荧光划破地穴黑暗,剑光映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诅咒符文。
李风却吹着口哨点燃火折子,跃动的火苗里,那些符文突然扭动着组合成领地的微缩地图。
“看来我们亲爱的谋士先生...“领主用靴尖拨开角落的鼠尸,露出下面压着的半张羊皮纸,“不仅喜欢在别人领地搞装修,还热衷写日记。“
羊皮纸上的潦草笔记让安娜瞳孔骤缩。
亚瑟凑过来时,正看见“月圆之夜“和“活体容器“几个词被反复圈画,旁边还画着个长满触手的沙漏。
李风却盯着纸角的面包屑——那分明是领地特供黑麦粉才有的粗粝质感。
当地穴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所有人都以为又是陷阱。
然而升起的水晶柜里,静静躺着枚刻有六指手印的青铜罗盘。
安娜的剑风扫过时,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最终指向西北方三十度——那里是李风上周刚签到的温泉眼所在地。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李风用丝绸手帕包住罗盘时,指尖传来灼烧感。
羊皮纸上的面包屑突然飘起来,在空中拼出“忏悔者之井“的古代语词汇,又在他摸出放大镜的瞬间自燃成灰烬。
亚瑟用剑鞘接住飘落的灰屑:“要召集骑士团吗?“
“嘘——“李风突然把罗盘贴到骑士队长的胸甲上,金属震颤声竟与地穴外的蛙鸣形成和声。
安娜看到领主睫毛在幽光里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摩挲着今晨特意佩戴的蓝宝石领针——那是二十天前从签到空间获得的“欺诈者之泪“。
当地面传来第六声牛蛙叫时,罗盘表面的六指手印突然渗出鲜血。
李风却笑着将染血的指针掰向正北方:“谋士先生难道不知道?“他掏出个缀满铃铛的护身符扔进仍在运转的齿轮组,“真正的忏悔者之井三年前就被我改造成酒窖了。“
齿轮咬合声突然变得欢快,护身符在机械间隙里撞出摇篮曲的节奏。
安娜看着逐渐浮现的星象图在地面铺展,某个被特别标注的星座位置,恰好对应着领地失踪案最密集的橡木巷区。
她突然意识到李风今晨的苹果派少放了两勺糖——就像他每次故意留破绽引蛇出洞时的习惯。
当众人带着青铜罗盘重返地面时,夕阳正把芦苇荡染成血琥珀色。
李风站在温泉眼旁的石碑前,指尖划过今早才出现的苔藓裂痕——那形状与罗盘背面的凹槽完美契合。
安娜看着他被晚风吹乱的黑发,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暴雨夜,这个男人也是这样从容地走进坍塌的矿洞,带回了七车魔晶石。
“领主大人!“亚瑟的惊呼声中,温泉突然沸腾成翡翠色。
李风不慌不忙掏出个空试剂瓶,接住冲天而起的水柱。
当第131滴水珠落入瓶口时,水面浮现出被锁链缠绕的橡树图腾——正是领地初建时,他亲手绘制的族徽倒影。
安娜的剑柄突然发烫,这是女武神血脉对黑暗魔法的预警。
她转头要提醒李风,却发现领主正对着试剂瓶微笑,那笑容与三日前破解深渊咏叹调时如出一辙。
晚风卷走他肩头的彩虹糖纸,落在温泉旁新冒出的野莓丛中,鲜红的果实突然全部转向正北方。
“看来我们的客人...“李风旋紧瓶盖,对着月光观察其中悬浮的银色颗粒,“不仅偷了我的族徽设计稿,还忘了野莓从不对谎言弯腰。“
当最后一线天光消失时,温泉眼的涟漪突然静止成镜面。
李风倒退三步,看着自己留在虚空中的脚印亮起微光,连成指向橡木巷的箭头。
他摸着今晨特意别在领口的紫罗兰——那是在安娜第一次斩杀魔兽后,他悄悄别在她剑穗上的同款干花——突然把试剂瓶抛向空中。
“该准备些小礼物了。“领主接住落下的瓶子时,瓶底的银沙已凝成钥匙形状。
安娜看着他被星光照亮的侧脸,突然确信这场追踪游戏里,执棋的手早已换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