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笼罩着石砌城墙,李风跳下马车时,被面粉染白的靴尖正巧踩中滚到脚边的陶罐。
碎片在石板路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几个抱着木箱跑过的少年险些撞上他背后悬浮的防御塔水晶。
“上个月的腌鱼桶还堆在粮仓门口呢!“远处传来农妇的尖嗓门,两个守卫为谁该去清理马粪吵得面红耳赤。
安娜的剑鞘突然重重磕在城门铁环上,冰晶顺着门缝蔓生出的霜花瞬间冻结了所有喧哗。
行政官艾丽提着羊皮纸卷小跑过来时,发髻里还夹着根麦秸:“大人,按您吩咐拟定的新规……“她展开的卷轴上赫然画着歪歪扭扭的表格,给铁匠铺分配的牲畜栏数量竟是酒馆的三倍。
李风指尖轻弹,水晶在空中划出弧线照亮卷轴:“艾丽小姐,您该不会把养马和酿麦酒划等号了?“他戏谑的语气让年轻行政官涨红了脸,安娜突然用剑尖挑起卷轴某处——分配给孤寡老人的口粮标准,竟写着“每月半块黑面包“。
“看来我们得从头梳理。“李风转身时,水晶在他肩头投射出旋转的星图,“通知各行业代表,明早在磨坊开会。
对了,记得给约翰大叔留个前排位置。“
晨雾还未散尽,磨坊外的空橡木酒桶已被改造成临时讲台。
当李风展示出能自动统计物资的魔法沙盘时,蹲在屋檐下的约翰突然踢翻木凳:“我们祖辈都是自己管谷仓!
凭啥要让外乡人指手画脚?“
人群里顿时炸开七嘴八舌的附和,有个满脸通红的屠夫挥舞着剁骨刀嚷嚷:“新规说要抽三成利润当建设费,我全家冬天喝西北风?“安娜的剑柄悄然凝结出冰棘,将快要砸到李风后脑的烂苹果冻在半空。
“诸位。“李风突然跃上酒桶,防御塔水晶在他掌心炸开漫天星屑,“从今日起,每上交一成收益,就能在新建的公共澡堂免费用热水。“星屑化作雾气显出热气腾腾的浴池幻象,几个抱着婴孩的妇人眼睛顿时发亮。
约翰却冷笑着掀开外套,露出缝满补丁的内衬:“领主大人说得轻巧,去年说要修的护城河,现在连个水沟都没有!“他身后十几个老居民齐声应和,有个跛脚老汉甚至举起拐杖敲打地面。
李风眯起眼睛,腕间银纹突然发烫——这正是每日签到的时刻。
一本裹着蛛网的青铜法典凭空落入他怀中,书页间飘落的金粉在人群头顶拼出古帝国时期的税制改革图。
“既然约翰大叔提起护城河。“他哗啦翻动书页,法典中蹿出的光蛇缠住某个躲在人群后的臃肿身影,“罗伯特先生,上个月你卖给领地的三十车砂石,怎么在仓库清点只剩十五车?“
商人油光发亮的额头沁出汗珠,正要狡辩却被安娜剑锋挑开衣襟——暗袋里滚出的契约书上,赫然印着与李风那张缺损羊皮纸吻合的暗紫色齿痕。
人群响起惊呼,几个原本叫嚷的居民悄悄后退半步。
“护城河明日就动工。“李风将法典抛向空中,金色文字如瀑布笼罩整个广场,“参与建设的家庭,每月可多领两袋面粉和半斤熏肉。“他故意停顿片刻,看着屠夫手里的剁骨刀慢慢垂下,“当然,澡堂的热水不限量。“
新来的工匠山姆突然挤出人群,粗粝的手掌按在星辉流转的沙盘上:“要是能按我说的改良水车,建设速度能快三倍!“他挑衅地盯着李风,“但我要五个学徒,还要单独的工作间。“
安娜的冰晶悄无声息地攀上山姆的皮靴,李风却笑着打了个响指。
法典中飞出的金线将沙盘上的水车模型拆解重组,齿轮咬合声里竟传出清越的鸟鸣。“八个学徒,给你东塔楼顶层。“他眨眨眼,“不过每旬得给孩子们上节手工课。“
夕阳西沉时,原本剑拔弩张的人群已三三两两散去。
艾丽抱着修改七遍的卷轴追着工匠们询问细节,山姆正用炭笔在法典投射的图纸上写写画画。
李风靠在磨坊风车旁,望着最后一个钉子户约翰闷头走向物资处——老人破外套的补丁上,不知何时粘了张“优先领取取暖木炭“的标记。
安娜的佩剑忽然发出蜂鸣,剑柄冰晶映出某个朝领主卧室移动的黑影。
她转身时,李风正对着法典某页蹙眉沉思,星光在他睫毛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防御塔的方向传来夜枭啼叫,那片融化在清晨的雪鸮羽毛,此刻正在他袖口暗袋里微微发烫。
安娜剑柄的冰晶在暮色中折射出细碎蓝光,她将橡木杯抵到李风唇边时,杯壁上凝结的霜花正巧托住一滴将坠未坠的水珠。“你总是知道怎么把烂苹果变成蜜酒。“她耳语时呼出的白雾掠过李风后颈,佩剑突然发出嗡鸣,将试图靠近的醉汉脚下冻出半尺冰面。
李风就着她的手喝光温水,法典残页在袖口闪过微光。
当艾丽抱着成摞羊皮纸踉跄跑来,他故意抬高声音:“明天开始,酒馆每卖出一桶麦酒就捐一壶给孤老院——当然,捐酒的税额减半。“正准备闹事的屠夫眼睛一亮,剁骨刀哐当插进案板:“我出二十根腊肠!“
山姆蹲在磨坊齿轮旁,粗粝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沙盘边缘。
法典投影的水车结构在他瞳孔里拆解重组,当听到李风宣布“优先给工匠配发双倍灯油“时,他突然用炭笔在石板上划出三道弧线:“要是用杉木代替橡木做转轴......“话没说完就被自己惊觉似的猛摇头,皮围裙上铁钉撞得叮当响。
约翰抱着新领的羊毛毯站在物资处阴影里,毯角金线绣着的领徽刺得他眼眶发酸。
昨夜偷偷抹在法典封面的松脂此刻正在掌心发粘——那个总克扣他木柴的仓库管理员,今早居然主动送来整筐炭块。
“临时管理措施即刻生效!“李风跃上酒桶,法典在他头顶展开金色经纬。
星光勾勒的立体地图上,堵塞的下水道与坍塌的谷仓顶标着血红印记。“自愿报名抢修的,全家免除三个月澡堂费!“他说话时故意让水晶扫过罗伯特藏身的草料堆,商人镶金线的靴尖慌忙缩进阴影。
安娜突然按住剑柄,冰晶沿着青石砖缝悄无声息地爬向东南角。
在那里,三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正将板车推进废弃马厩,车辙在泥地上压出深紫色的可疑痕迹。
她指尖轻弹,一片冰棱精准地粘住斗篷下摆,月光掠过时映出半张长着肉瘤的侧脸。
“领主大人!“跛脚老汉突然挤出人群,拐杖头还粘着清晨抗议时甩上的泥巴,“我孙子能在工匠铺当学徒吗?
就学磨个刀柄......“他浑浊的眼球倒映着沙盘上流转的星河,枯树般的手掌竟把拐杖攥出了汗渍。
李风笑着弹指,星屑聚成的小锤子轻轻敲打老汉肩头:“明天带小家伙去东塔楼,山姆师傅正缺个会擦工具的。“老工匠闻言猛地抬头,鼻尖差点撞上悬浮的齿轮模型。
他盯着沙盘上自动旋转的改良水车,突然扯开嗓门:“八个学徒太多!
先来三个机灵的!“
夜风卷着炊烟掠过广场时,罗伯特正躲在酒窖暗格里清点账本。
水晶灯照得他额前汗珠像爬满蚜虫的葡萄,羽毛笔尖在“砂石“条目上悬了半刻钟,最终划掉真实数字改成:“三十车全数入库“。
暗门突然被敲响三短两长的暗号,他慌忙吞下写着“黑市“的羊皮纸,喉结滚动时金项链在肥肉里勒出红痕。
李风靠在瞭望塔拱窗边,法典残页在他掌心蜷成卷轴。
安娜佩剑映出的冰蓝色光晕里,隐约可见仓库区某扇窗后晃动的诡异影子。“让艾丽把近半年的进出库记录整理好。“他突然转身,星光在睫毛上抖落细碎金粉,“记得提醒她,羊皮纸熏香会掩盖墨水的酸腐味。“
城墙外传来夜枭啼叫,那片藏在袖袋的雪鸮羽毛突然发烫。
当安娜的冰晶剑鞘第三次轻叩地面示警,李风终于收起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望着广场上逐渐熄灭的火把,法典暗纹在手背爬成荆棘图腾——东南方马厩方向,三只灰雀正扑棱棱惊飞而起,羽毛间抖落的磷粉在夜空划出荧绿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