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踩着结冰的石阶跃上北城墙时,月光正把女墙的阴影拉成细密的栅栏。
他伸手按住垛口,指腹刚触到青苔就缩了回来——那些本该湿润的植物竟冷得像淬过火的刀锋。
“结界被蛀空了。“安娜的骑士剑在地面划出冰蓝色轨迹,霜气勾勒出的城墙虚影里,无数萤火虫大小的光斑正在啃噬魔法纹路。
艾丽抱着的羊皮纸突然自燃起来,焦黑边缘蜷缩成密密麻麻的虫足形状。
山姆提着还在滴落金属溶液的铜壶冲上城楼,红胡子上的冰碴簌簌掉落:“见鬼!
这不是普通腐蚀,是噬魔蛭...“他沾着酒液的食指在结界上一抹,原本银亮的魔法纹路突然翻涌出铁锈色,“至少被蚕食了半个月。“
李风闭眼调出签到空间里的要塞结构图,淡金色的立体投影与真实城墙重叠时,西北角突然塌陷出漩涡状的黑洞。
他想起三天前巡逻队报告说夜枭总在子时集体惊飞,此刻那些黑洞里正传出类似的扑棱声。
“领主大人!“艾丽突然指着护城河惊呼。
浮冰间涌动的不是月光,而是数以千计半透明的蛭虫,它们吸饱魔力的腹部胀成水晶灯笼,正顺着城墙裂缝往上攀爬。
李风摸到凌晨签到时获得的“星陨铁匣“,冰凉的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与结界相同的纹路。
当他将铁匣按在城墙裂缝处,整面城墙突然发出巨鲸换气般的轰鸣,惊得塔楼顶积雪簌簌坠落。
“需要熔炼三百斤秘银做补丁,还要...“山姆的话被突然席卷而来的寒风扯碎。
城墙外漆黑的松林里,隐约有披着冰甲的影子在树梢跳跃,它们踩落的雪块坠地时竟发出金属碰撞声。
安娜突然把剑鞘横在两人之间,薰衣草香囊炸开的星尘在空中凝成沙漏形状。“噬魔蛭开始加速了。“她剑尖挑破一粒星尘,冰晶里映出的结界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
李风攥紧滚烫的星陨铁匣,意识海里突然响起签到空间的提示音。
当他将最后十单位木材转化为“噬魔蛭克星:霜火粉尘“时,仓库方向传来木桶炸裂的声响——存放魔晶的橡木桶自动裂开,淡蓝色晶粉正朝着城楼方向流动。
“艾丽,带二十个手脚麻利的姑娘去筛晶粉!
山姆,把你酿酒用的冷凝管改装成熔炉!“李风扯下披风甩给安娜,布料在半空就被剑气裁成绷带形状,精准缠住三个正在膨胀的结界破口。
当第一簇霜火粉尘撒入熔化的秘银时,奇异的蓝白色火焰照亮了半个领地。
铁匠老约翰抡锤敲打补丁的节奏,竟与酒馆方向传来的捣药声形成奇妙的和声。
抱着晶粉筐跑过的少女们,裙摆沾着的星火在雪地上拖曳出银河般的轨迹。
“领主大人,三号塔楼的支撑柱...“浑身沾满晶粉的艾丽话音未落,李风已经拽着藤蔓荡向摇晃的塔楼。
签到获得的金刚岩砖块从他掌心鱼贯而出,自动填补着被腐蚀的基座。
某个瞬间他悬在半空与安娜四目相对,女武神剑尖挑来的冰凌恰好接住他坠落的工具袋。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山姆突然将酒壶里的液体泼向熔炉。
爆燃的火焰里升起凤凰虚影,衔着秘银补丁掠过城墙。
当最后一块裂缝被星陨铁覆盖时,护城河里的蛭虫集体爆成冰雾,在朝阳下映出七彩虹光。
浑身沾着魔晶粉的李风靠在雉堞上,发现不知何时起,他的披风碎片被安娜系成了剑穗。
那些浸透薰衣草香的布条在晨风里轻晃,每一摆动就有星尘落在刚修复的结界上,融成细小的守护符文。
李风的手掌刚贴上城墙裂缝,安娜的剑鞘就稳稳抵住了他后腰。
这个习惯性的防护动作让李风嘴角微扬——三日前她也是这样挡住滚落的酒桶,薰衣草香混着麦酒气息扑了他满背。
此刻女武神的银甲正随着呼吸频率轻颤,那些细碎的冰晶落在她肩甲凹槽里,竟凝成个精巧的六芒星图案。
“领主的手不该沾血。“安娜剑尖轻挑,将李风掌缘渗出的血珠冻成冰晶弹入熔炉。
蓝焰轰然窜起三丈高,映得她睫毛上的霜花都泛着暖橘色。
李风趁机抓住她缩回的腕子,触到护腕内侧新添的灼痕时瞳孔微缩——那是昨夜替他挡下爆裂晶粉留下的。
山姆的铜壶突然在城墙跺口磕出清越的响。
红胡子工匠半个身子探出城垛,酒气混着金属溶液的热气喷在冰墙上:“蠢货!
拿霜火粉尘当焊剂用?“他沾着麦酒的胡子戳向结界破口,“看到蛭虫腹部这些螺旋纹没?
用星陨铁刮出反向螺纹就能形成魔能漩涡!“
艾丽抱着晶粉筐踉跄跑来,羊皮靴在冰面上打滑的瞬间,安娜的剑气已削平她脚下的冰棱。
行政官涨红着脸将晶粉倒入熔炉,发间别的蓝雀翎毛突然立起:“山姆先生,反向螺纹需要多少...啊!“惊呼被突然暴涨的火焰吞没,山姆拎着她后领拽离熔炉的动作,熟练得像是从酒桶堆里抢救发酵过度的麦芽。
李风望着掌心自动旋转的星陨铁片,突然笑出声。
这顽童般的表情安娜再熟悉不过——上次他破解古代地精机械时也这样,结果炸飞了半座谷仓。
女武神默不作声地将剑鞘横在熔炉与领主之间,冰晶结界上流转的纹路悄悄幻化成鸢尾花的形状。
“成了!“山姆的咆哮震落塔楼檐角的冰锥。
秘银补丁悬浮在空中,表面的螺旋纹正将溃散的魔法能量拧成发光的绳结。
老约翰的锻锤适时砸下,金属相撞的嗡鸣竟与酒馆老板娘捣药杵的节奏完美契合。
李风突然拽过安娜的手按在补丁边缘,两人的魔力通过星陨铁形成闭环的刹那,整个城墙都响起风掠过水晶森林的清音。
补丁嵌合处迸发的强光中,安娜看清李风被魔晶粉染蓝的鬓角。
那些细碎光点顺着他下颚线条滚落,有几颗沾在她护颈的银链上,随呼吸明明灭灭像坠落的星子。
当城墙传出巨鲸深潜般的稳固嗡鸣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佩剑不知何时已插进对方腰间的剑鞘。
“赔你件新披风。“女武神别过头,剑穗上薰衣草香却缠上李风的手指。
行政官艾丽正指挥姑娘们用晶粉在雪地上画祝福阵,某个笑弯了腰的瞬间,她发间的蓝雀翎毛轻飘飘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
庆功焰火升起时,山姆正用冷凝管痛饮蜂蜜酒。
老约翰的锻锤敲击酒桶打着拍子,铁匠铺学徒与酿酒坊女工踩着晶粉画的银河跳旋转舞。
安娜的剑鞘第三次挡开抛向李风的苹果派时,终于忍不住用冰晶冻住整个餐盘。“领主该有领主的样子。“她板着脸说,却放任李风把糖霜抹在她剑格镶嵌的月光石上。
狂欢持续到子夜,当最后一个醉倒的居民被晶粉毯子裹住,李风靠着修复如新的城墙长舒口气。
安娜的佩剑突然发出蜂鸣,剑身映出的星空竟有块不规则暗斑。
两人同时仰头,看见东北方有夜鸟惊飞划破银河,巡逻塔楼顶的铜铃无风自动了三下。
女武神收剑入鞘的金属摩擦声格外清冷:“我去检查备用弩机。“她转身时,剑穗拂过李风手背的触感比月光还轻。
领主望着她银甲逐渐融进夜色的轮廓,突然想起黎明时分那个悬在半空的对视——当时冰凌接住的不仅是工具袋,还有他险些脱口而出的某个承诺。
城墙阴影里,艾丽正踮脚擦拭警报水晶,发间蓝雀翎毛突然齐根断裂。
山姆醉醺醺的鼾声戛然而止,红胡子上的酒液凝成冰珠坠地。
李风摩挲着星陨铁匣上新浮现的荆棘纹路,听见护城河底传来蛙群反常的躁动。
风里隐约有铁器相撞的脆响,像是极远处有人抖开满是冰铠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