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剑的幽蓝光芒在甬道里忽明忽暗,楚亦安能清晰感受到公孙夏河指尖传来的寒意。
她贴在他后背的掌心正源源不断输送冰系灵力,将两人经脉暂时连结为整体——这是公孙家秘传的“寒梅并蒂“之术。
“三百年前参星阁叛乱时,这里应该被重新炼化过。“公孙夏河的声音带着金石相击的冷冽,她剑尖轻点悬浮的星象图,那些以银砂绘制的星斗突然逆向流转,“看鼎耳处的云雷纹。“
楚亦安瞳孔微缩。
青铜鼎表面浮凸的纹路里,有半片暗红枫叶卡在饕餮口中。
这是他们追踪三个月的线索——万法宗叛徒与魔修勾结的信物。
他下意识要伸手触碰,腕间饕餮纹突然传来噬咬般的剧痛。
“别动!“公孙夏河扯着他后退半步,冰魄剑划出的霜痕堪堪拦住窜起的金线。
弑仙阵七十二道阵纹同时亮起,将星象图切割成支离破碎的光斑。
楚亦安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听到壁画里传来细碎的啃噬声。
那些剥落的金粉在黑暗中簌簌颤动,逐渐聚合成人形。
公孙夏河突然翻转剑柄,将冰魄剑塞进他手中,自己则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
剑身映出她苍白的脸:“楚道友,劳烦守住坎位。“
楚亦安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剑柄残留的温度让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寒潭洞天初见时,这柄剑曾架在他咽喉三寸处。
而现在公孙夏河背对着他,发间冰晶步摇擦过他耳际:“阵眼在参宿四与心宿二连线交汇处,我需要三十息。“
金粉凝成的人影开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楚亦安挥剑斩碎扑来的黑影,腥臭的血雾却腐蚀了袖口。
他这才看清那些根本不是金粉,而是数以万计的赤金甲虫,正疯狂啃食着阵法的灵力。
“十九、二十...“公孙夏河的计数声在虫群振翅声中显得飘忽。
楚亦安瞥见她左手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软剑在虚空勾画的符纹泛着诡谲的紫光——这绝不是正道功法。
当最后一道符纹完成时,整个甬道突然陷入死寂。
公孙夏河踉跄着靠住他肩膀,吐出的血沫在落地前凝结成冰珠。
楚亦安正要询问,却见那些躁动的甲虫如遭雷击,纷纷坠入黑色岩浆。
“噬灵蛊。“她抹去唇边血迹,指尖轻轻点在他腕间躁动的饕餮纹上,“楚道友不觉得,这纹路与鼎耳处的饕餮口型完全吻合么?“
楚亦安浑身血液仿佛被冻住。
三百年前参星阁用活人饲蛊的传闻闪过脑海,腕间刺痛突然化作灼烧感。
冰魄剑感应到魔气自动出鞘三寸,却被公孙夏河按住剑鞘:“若我想害你,在寒潭洞天便动手了。“
虫尸铺就的道路尽头,缩小版万法鼎正在缓缓旋转。
楚亦安望着鼎身浮现的《太虚炼器谱》残篇,终于明白为何各派都在寻找这件秘宝。
他伸手的瞬间,公孙夏河突然扯住他衣襟。
“等等。“她解下颈间冰玉项圈,霜雪般的灵力顺着锁链缠上楚亦安手腕,“噬灵蛊母虫应该就藏在...“
话音未落,整面星象图轰然炸裂。
公孙夏河将他扑倒在地时,楚亦安听见利刃穿透冰晶的脆响。
温热的液体滴在他颈侧,带着淡淡的雪莲香——那绝不是鲜血该有的味道。
楚亦安的指尖还残留着公孙夏河颈间的凉意。
那些凝结成冰珠的血沫在石板上滚动,折射出甬道尽头扭曲的暗影。
他翻身将人护在身下,发现公孙雪河的后心插着半截断裂的星象图残片——那是参宿四位置的青铜碎片,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坎位转离宫...“公孙夏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沾血的指尖在他掌心画出半道符印。
她睫毛上凝结的冰霜簌簌掉落,在触地瞬间化作三寸长的冰棱,“东南三十步,有活水...“
话音未落,穹顶垂落的星砂突然簌簌震颤。
楚亦安抱着人翻滚避开坠落的碎石,发现那些赤金甲虫的尸体正在重新组合。
公孙夏河腰间的冰玉项圈发出刺目寒光,将两人笼罩在淡蓝色的结界中。
她咳出的血珠在结界表面冻成霜花,每朵都映出外界扭曲的虫影。
“是太虚炼器谱的器灵反噬。“公孙夏河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方寸许长的冰裂纹。
楚亦安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元婴期修士才会有的灵脉崩裂之兆,“用你的饕餮纹吞噬星砂,快!“
楚亦安腕间的暗红纹路突然暴起,将漫天星砂吸入经脉的剧痛让他几乎跪倒在地。
公孙夏河趁机咬破指尖,在结界表面画出层层叠叠的雪莲纹。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冰玉项圈应声而碎,迸发的灵力洪流将虫群冲入突然裂开的地缝。
地底传来的龙吟声让楚亦安浑身战栗。
公孙夏河突然拽着他跃向东南方,发间步摇射出的冰晶精准刺入壁画中饕餮的双目。
石壁轰然洞开,扑面而来的水汽里裹挟着千年玄冰的气息。
“小心!“公孙夏河突然推开楚亦安。
她足尖点过的地面突然浮现血色阵纹,七十二根青铜锁链破土而出,其中三根直接贯穿她的左肩。
楚亦安目眦欲裂地挥剑劈砍,却发现冰魄剑在触到锁链的瞬间结满白霜。
公孙夏河悬在半空的身影仿佛冰雕,鲜血顺着锁链滴落成赤红的冰锥。
她染血的唇突然勾起弧度,右手结出楚亦安从未见过的莲花印:“原来噬灵蛊的母虫...藏在这里啊...“
整座禁地突然剧烈摇晃。
楚亦安看到那些锁链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虫卵,而公孙夏河被贯穿的伤口正涌出淡金色的灵力——那是修士的本命精元。
他发疯似的催动饕餮纹,腕间暗红纹路竟生出獠牙,将最近的锁链咬出裂痕。
“二十八星宿镇魔阵。“公孙夏河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她周身浮现的紫金符文与先前施展的诡谲功法如出一辙,“楚道友可还记得,我说过这纹路与鼎耳饕餮口型吻合?“
楚亦安猛然想起三个月前在万法宗遗址看到的壁画。
当冰魄剑刺入自己手腕时,喷涌的鲜血竟在虚空绘出完整的饕餮纹。
噬灵蛊母虫的尖啸声中,贯穿公孙夏河的锁链开始寸寸崩裂,她坠落的身影仿佛折翼的冰蝶。
接住人的刹那,楚亦安感觉怀中仿佛抱着千年玄冰。
公孙夏河颈间重新凝聚的冰玉项圈正在汲取他的灵力,而她的右手正按在他心口:“坎位活水...就是现在...“
冰魄剑插入地面的瞬间,整条甬道化作晶莹的冰河。
楚亦安看着公孙夏河苍白的脸近在咫尺,她睫毛上的冰晶融化成水珠,坠在他手背时烫得惊人。
那些被冻结的青铜锁链在月光下折射出星图,竟与缩小的万法鼎表面纹路完美契合。
“西南坤位,破!“公孙夏河突然扬手掷出软剑。
楚亦安配合着挥动冰魄剑斩向相反方位,两道剑气交汇处炸开的灵力漩涡中,浮现出半卷泛着金光的《太虚炼器谱》。
追赶而来的修士们在结界外发出惊呼。
楚亦安看到赵爽的烈焰符照亮了薛雪莹惊愕的脸,而王掌门眼中的贪婪几乎化为实质。
公孙夏河突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炼器谱表面:“抱紧我。“
虚空裂开的缝隙里涌出罡风,楚亦安将人牢牢护在怀中。
他后背传来皮肉撕裂的剧痛,却清晰感受到公孙夏河骤然加快的心跳。
当双脚触到实地时,映入眼帘的冰晶宫殿中悬浮着九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跃动着元婴级别的魂火。
“三千年了...“沙哑的叹息从宫殿深处传来,楚亦安握剑的手突然无法动弹。
公孙夏河颈间冰玉项圈应声碎裂,她染血的衣袂无风自动,脚下蔓延的霜痕竟在虚空凝成剑阵。
月光穿透冰穹的刹那,楚亦安终于看清那个坐在玄冰王座上的身影——银发及地的男子闭目抚摸着膝头长剑,剑身缠绕的锁链尽头拴着七十二颗星辰。
当他睁开眼的瞬间,整座宫殿的青铜灯同时熄灭,唯有公孙夏河眉心的冰莲印记亮如晨星。
冰魄剑与软剑交击的清鸣声中,楚亦安听见自己血脉奔涌的声音。
公孙夏河倒退半步靠在他肩头,发丝间凝结的冰珠滚落在他颈窝。
那个始终清冷如霜的女子,此刻呼吸竟带着些许紊乱:“此战过后,楚道友可否陪我去趟北冥海?“
玄冰王座上的男子缓缓起身,拴着星辰的锁链在地上拖出银河般的碎光。
楚亦安将冰魄剑横在身前,腕间饕餮纹突然生出灼目的金红光芒——那光芒与公孙夏河眉心的冰莲交相辉映,在虚空绘出半幅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