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凤兮还是有一点没想明白，“不过晚生颇为不解，既然要让柳青入选末轮，让俞陌掀桌子又是什么意图？”
张方平，“俞陌么……今夜他的反应，表面看实属正常。”
守礼秉信的读书人，站出来斥责有伤风化，是正常举止。
不过以俞陌的家学涵养，就算要发难，也不该当场掀桌子，失了风度雅量的同时，也让其他人陷入尴尬之境。
不够理性，不够读书人……
若是这个举止换成老酸儒俞清，就比较合理了，而俞陌才四十有余，也不算迂腐固执……还是性情中人，喜欢那士子风流。
俞陌可没少去烟花长巷的青楼。
要不然怎么会邀请他作为评审。
李凤兮听出了张方平的言下之意，“表面之外呢？”
张方平并不打算让李凤兮继续深陷进来，他尚未及冠，还是应该以读书为主，就算他政治嗅觉再敏锐，对当下官场博弈而言，还是青涩了些。
点点头，“此事你不用担心，某已有算计。”
侧首对周亦平道：“抚香楼的事情你要处理好，谨防牵连到你恩师。”
周亦平问李凤兮，“小官人，有什么人知道你今夜会给柳青和崔莹莹如何穿扮的？”
抚香楼里有叛徒。
李凤兮，“只有崔莹莹和柳青。”
周亦平想了想，对张方平道：“下官让何顺在楼里彻查一番，亡羊补牢，稍后下官再去乌衣巷拜谒恩师，正值多事之秋，提醒他一下。”
张方平摇头，“不用去，你恩师浸淫仕途几十年，岂非看不透，这几日路治的局势亦是暗流潮涌，不见本次花魁大赛，路治官员一个没出面么。”
以前路治的一些官员也会出来附庸风雅。
今年没动。
其实当初谷雨文会时，张方平邀请过路治的官员，都婉拒了，或许他们更早听到了风声，不愿陷入江宁府衙的泥泞。
张方平倏然后知后觉。
他重看庆历八年大火案卷宗，是文会之后的事情。
如此推测，路治那边早就察觉到有人会针对他这个江宁知府！
能让路治都不愿意插手，杨格背后的大人物确实强势。
对周亦平道：“你亲自去一趟抚香楼，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不能让柳青参加明日的花魁大赛，免得放大矛盾。”
柳青不去，和张方平不去，是一个效果，能阻断敌人的后续阴谋。
周亦平应诺。
张方平对林咸德和李凤兮道：“估摸着明日之后，江宁府会有一场乱局，你俩且回去，注意保护好自己，尤其李凤兮，实在不行，你暂去杭州罢。”
有范仲淹庇佑，就算吏部尚书朱秉也要掂量再三。
李凤兮犹豫了下，没吱声。
去什么杭州。
这事是自己搞出来的，岂能临阵脱逃。
经过张方平的分析佐证，李凤兮更加确凿了敌人的操作，他们把柳青推上花魁的位置，之后掀起一场不亚于庆历八年大火案的重大案件来。
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虽然张方平对江宁城的掌控不差，周亦平也有能力让柳青不去参加末轮决赛，但杨格他们应该有手段推进阴谋。
即将图穷匕见了。
……
……
一夜忐忑，惴惴不安的迎来了五月十五的朝阳。
李凤兮吃了早膳，留下白雀看家，和林雅姿一起到了铺席，诸葛誊清和衣冠博已经到了，但却更有早行人。
诸葛誊清笑容灿烂，“东家，高招！”
李凤兮笑了笑，没吱声。
现在不确定是高招还是庸手。
诸葛誊清继续道：“一大早就有人来守着了，我和胜雅刚开门，就有好几个娘子一拥而入，瞧着有点眼熟，似乎昨夜见过。”
应该是抚香楼的姑娘。
又道：“终于出现转机了，咱们铺席会慢慢走上正轨。”
李凤兮笑道：“再接再厉，做大做强。”
今日是花魁大赛的末轮决赛，青楼都不营业，或许是昨夜崔莹莹和柳青的广告效应，陆续有女子来买丝袜。
李凤兮心中了然，青楼女伎都来自抚香楼，其余青楼的女伎还在观望，又或者是忌惮于东家的威慑，不敢前来购买。
其余顾客是娼寮和妓院的下等女伎。
她们可不管那么多。
只要能拉拢恩客，管你什么神仙打架。
一上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顾客，还没到午饭时间，就卖出了足足四十多双，营业额将近一百五十贯，换成购买力，相当于后世一个服装店，一上午卖十二万，极其夸张。
林雅姿和衣冠博忙得不亦乐乎。
李凤兮在里间看书，却静不下心来，别看外面现在热闹，很可能是昙花一现，接下来的旋裙风波牵扯甚大。
扛住了，不仅发家致富指日可待，还能有所图谋。
扛不住，前途尽毁。
惴惴不安中捱到了日暮。
今晚不会有顾客了。
让诸葛誊清和衣冠博关门，带着林雅姿回平康坊，路上林雅姿问道：“小世叔，咱们不去抚香楼看热闹了？”
李凤兮摇头，“不用去。”
林咸德早早就回来了，出乎意料的是，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外号鲁铁牛的江宁县衙提辖鲁二，带着四个衙役。
皆佩了刀。
李凤兮将林咸德请到他书房，努努嘴示意外面，问道：“世叔，怎么回事？”
莫非是杨格派来监控老子的？
林咸德笑道：“贤侄怎的成了惊弓之鸟，之前的无畏豪情去哪了？不用担心，鲁提辖是奉赵知县之命来保护你。”
李凤兮，“江宁知县赵筬希？”
是个名声不错有着前途锦绣的好官。
林咸德道：“赵知县自然是听张府尊的命令，所以不用担心，张府尊今日今时所处的局势，远比令尊当年的局势更好。”
庆历八年火烧府治，李宥为何不敢救火？
怕兵变！
换言之，当时的江宁城已经脱离了李宥掌控，加上官场局势使然，所以大火一起，给了李宥错觉，让他觉得火烧府治是一个信号，是江宁城内厢兵造反的信号。
但如今张方平对江宁城的掌控极为稳固。
有底气有实力应对一切挑衅。
李凤兮松了口气，还是张方平想得周到，今夜若真的有人闹事，自己和林咸德祖孙被人趁机嘎了也说不准。
有鲁提辖带着四个衙役守着，绝对安全。
现在就等花魁大赛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