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晨雾裹着驿站的夯土墙，二十辆马车的青麻布在湿气里泛着暗光。
张洪摩挲着腰间的长刀，满意地看着手下的忙碌。
耳畔传来梆子声，已经辰时了。他抬头看了看刚升起的太阳，阳光很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该上路了！”他摸了摸下颌的络腮胡子，大声的喊道。
再有三十里，就到朝歌了。过了朝歌，那就是冀州的地界。
那位李大人说过，只要到了冀州，就会有人接应，剩下的路可就好走多了。
想想之前十几天的心惊胆战，张洪不由得暗骂了一声。他娘的这钱可不好挣。
他的目光落到第三辆马车上。
那个小娘子的姿色可真不错，到底是太史令的女儿，就光手上那对镯子，放到黑市上就价值千金。
可惜，那是李大人指明要的人，要不然，嘿嘿。想到这里，他的心灼热了起来。
不过，只要把这批货安全送到，李大人的赏赐，足够去那家新开的倡馆里逍遥大半年了。
转过山坳时，初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把刀？他没来由地这么想着。
环首刀？说明老子要当官了。
“张头儿，有水！那车漏水了！”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张洪的遐想。
“他娘的叫唤什么！”张洪不耐烦地喊道：“车上都是漆器，怎么可能有水？”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皂衣大汉所指的那辆车上，随着马车前行，果然不断地有水滴落下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
他嘟囔了一句，正低头想要查看怎么回事的时候，一支箭从他的左耳畔擦过。箭镞撕开晨雾时带起的啸音，划破了清晨山路上的寂静。
“松林！”
王二的吼叫声里，混杂着马匹的惊嘶，三十步外的官道拐角处，两个人影破雾而出。
前面那人看起来像个书生，然而此刻却手持长枪，后面那个，是个女人？
陡然间，他想起了昨夜驿站中见到的那两个人，是他们！张洪先是一惊，继而狞笑了起来。
“小的们，列队！”
山风掠过两侧的山坡，卷起顾昭鸦青色的袍角。他手持长枪，催动座下龙马，一式千军辟易，直刺张洪的胸口。
张洪的刀早已握在手中，见顾昭刺来，在马上一闪身，躲过了顾昭的一刺，长刀卷着山风向顾昭劈了过去。
顾昭并未躲闪，但他座下的龙马忽然一个垫步，往旁边横移了三尺。顾昭拧腰，枪尖如银龙般穿出。张洪用刀一挡，震得大刀嗡鸣不止。
刀枪相交的余韵惊起了栖在青松上的飞鸟，一时间，白色翎羽混和着松针簌簌而下。
“好小子，有两下子！”
张洪看着渗血的虎口，忽然狞笑了起来。
陡然间，他长刀一立，一道血色刀罡直劈向顾昭，顾昭横枪一挡，弹开刀罡，反手一枪刺了回去。
这一式唤作“七星寒梅”，枪影化作七点寒星罩向张洪的胸前要害。枪风到处，激的他身旁的山崖乱石崩飞，泥土四溅。
这一枪的威势让张洪吃了一惊，这小子怎么这么厉害？
他不敢硬接，连忙闪身躲避。不料顾昭的枪势半途中陡然加速，张洪躲避不及，左肋被枪风扫中。他只觉得如同被铁锤猛敲了一记，一口血喷了出来。
“呸！”他吐去口中的残血，抹了抹嘴角的血沫，脸上露出了一丝狠辣之色。
之前跟敖辛交战，时间不长，顾昭尚未体会到这沥泉枪法的妙处，如今跟张洪这一动手，当真是得心应手，随心所欲。
手中的长枪便如自己的手臂一般，圆转如意。他心中欢喜，正要乘胜追击，忽听对面的敌人大叫一声，声音如恶兽咆哮。
身下的龙马一声长嘶，似乎在提醒他注意。顾昭心头一凛，知道对方大概是要动杀招，当即叫道：“惊弦！”
楚翔一直在后方替顾昭压阵，她的青鸾弓早已擎在手中，几个想要靠近顾昭的人，都被她的箭矢夺去了性命。
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冲过来的人，一时之间，她一个人，竟震住了几十个悍匪。
此刻听到顾昭声音，她的箭随心而动，直奔那络腮胡子射去。然而箭到中途，就见那人的手中，已然多了一张符箓。
“去！”随着这一声喝，山崖之间忽然掀起一阵腥风。
黑红色的符文在地面闪现，十丈内的草木瞬间枯黄。汩汩的鲜血从符箓中流出，化作了一只恶虎。
“嘿嘿嘿，是你们逼老子用这歃血唤灵术的。只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小娘皮。”
血虎狂吼一声，身形跃起，虎爪一拍之下，那支箭矢在空中化为齑粉。
楚翔眼光一凝，九川归流诀随心而动，一道气箭嗖的射出。
那血虎又是一声大吼，仍是抬起右爪，想要继续将箭拍碎，然而爪子挥出，却没看到箭矢。
不等它想明白原因，一道气劲射穿了它的眉心。嗤的一声，随着一阵黑气，血虎化作了一滩脓血。
“啊啊啊~~~”随着血虎化为脓血，张洪突然仰天狂吼了起来。
他猛然喷出一口血雾，漫天血珠化作蝗虫大小的蛊虫，乌压压地向顾昭和楚翔飞了过去。一时之间，飞虫振翅之声响彻山道。
顾昭见那飞虫众多，生怕伤了龙马，当即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口中喝道：“退！”
与此同时，他手中用力，长枪贯入山岩之中，猛然一挑。整条枪变成了一张弯弓，陡然间枪尖弹出，带起无数碎石，将飞来的血蛊虫灭杀大半。
龙马长嘶一声，向后退了几步，此时楚翔的气箭已到，刷刷刷三箭爆开，将剩余的血蛊虫尽皆杀灭。
张洪眼见自己绝招尽出，却被两人一一破去，不由得目眦欲裂，他疯狂地吼叫着：“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右手五指如钩，猛地插入自己胸前的皮肉之中，抠出来一颗通红的丹药丢入口中。
随着丹药入口，张洪的喉头滚动，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他两个肩膀处的皮肉仿佛如沸水翻涌一般，开始剧烈的蠕动。嗤嗤两声，森白的骨刺自他肩头滋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