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一座高阁。
“陛下。”
“民女王衡音拜见陛下。”
年轻的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王衡音,那双清澈的眼睛平静得像是一片湖水,干净、清新、纯洁,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可是,往这一潭湖水的深处望去,就会发现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
“据龙云帝国的规章律条,融焰府与其直系亲属,面皇不跪。王衡音,你给朕出了个难题。”
这个难题并非是王衡音在他面前下跪,而是云银城这个政治事件。
从坏的方面讲,王衡音是与敌国勾结在一起,出卖帝国子民,这会给融焰府的政敌一个抨击的破绽,连带皇室也会遭到牵连。
云银城沦陷,黑城井沦陷,敌国的外部局面已经恶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作为这一切局面的始作俑者,王衡音非常容易成为一个靶子,一个背黑锅的人。
纵使不是她的错,王衡音也得承担这份过错,接受这份惩罚。
坏的这方面,其实是好的。
更恐怖的是正向方面。
云银城的事件是政治事件。
作为融焰府的牌面乃至龙云帝国的牌面,王衡音完全不担心政敌泼脏水,通敌叛国这个罪名放在最上层可能得到支持,可对于帝国的中底层,他们不会在意舆论对于王衡音的攻讦。
王衡音,她是龙云帝国的慈善大使。
融焰府所谓的的慈善,这可绝不是捐点钱、建个基金会完事,那是拼命的,哪里危险往哪走。
王衡音曾经解决过七件全国性的灾难,瘟疫、疾病、动乱等等,七件灾难**件,恶劣到了连与她抢功劳的人也找不到。
这么说,要不是王衡音冒着生命危险做慈善,龙云帝国七场灾难能直接减少五分之一的人口,三分之二的百姓会遇到重大牵连,剩余的群众则会在经济衰退里苦苦煎熬。
七件事情,全是要命掉脑袋的活,王衡音则是其中绝对的头功。
一帮所谓的大佬推诿搪塞,最后是一个少女拯救了一方世界。
曾经,这几件事情给皇室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名誉全归在融焰府的头上,可这仍旧可以理解。
因为,融焰府自古至今就是龙云帝国的守护者。
关于这一点是靠实力证明的,融焰府并不完全忠于在位的皇帝,而是忠于帝国。
在龙云帝国的法律上说得过去。
可这,当下这件事……王衡音做的太过头了。
其一,勾结敌国。
其二,拯救云银城两百万百姓生命。
其三,黑城井丢了。
黑城井失守与王衡音无关,在这一刻却很容易联系在一起思考。
云银城通敌事件要是处理不好,那折损的是皇室的威严。
作为部下臣子,名誉良好的王衡音主动跟敌国勾结在一起,收拢民心,还丢了黑城井这个关系国家命脉的战略要地。
若不严加处置,皇族脸面何存?
……
……
“王衡音愿领死罪。”
年轻的皇帝站起身,徐徐踱步。
“哈哈哈,王姐姐,你真幽默。龙云帝国里谁敢判你死罪,王叔要是知道了,非得怪我这个当小辈的不懂事。”年轻皇帝的口气并不凌厉,不徐不疾,充满亲近之感的口吻就像是聊家常。
“起身吧,坐着聊。”
王衡音并不起身,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我心知肚明,我是不可能怪罪你的,龙云帝国没人敢怪罪你。为了不让气氛尴尬下去,你随意一点好了。”
“你要是太拘谨,晚上睡不好的是我。你的身边躺着一个领主,我身边可没这么高级的守护者。”
“你身为帝国民女,谅解一下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给我吃个定心丸。”
年轻皇帝这话,听上去随意,实则字字珠玑。
步步后退,步步紧逼。
王衡音吸了一口凉气。
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确实难缠,这听上去开玩笑的三句话,明的暗的全算进去了。
王衡音明白了。
表面文章是不能应对这位年轻皇帝。
她站起身,双手放在腹部,静静坐在了一旁。
年轻的皇帝笑了笑,温文尔雅:“压力不要太大。我一直认为自己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尤其是对于盟友与亲人。”
王衡音笑着问道:“在陛下的心里,我是盟友,还是亲人?”
“这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你的心决定的。你现在应该不会把我当成亲人,但是,你怎么也不该把我当成敌人,我也是。”
王衡音点了点头。
“王衡音,我知道,口头的承诺并不能让你满意,政治斗争是最残酷的,皇权无情。为了解除你心里残存的芥蒂,不如朕给你讲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王衡音有些犹豫。
她不知自己该不该听。
“王衡音,你认为我为何能坐上这个位置?”
“您是先皇的嫡长子,龙云帝国天生的皇者,天命所归。”王衡音说道。
照本宣科式回答。
“王小姐,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傻子。”
年轻的皇帝沉着脸,明显是生气了。
天子一怒,山河倾覆。
年轻的皇帝威严不足,震慑力却丝毫不差。
王衡音笑笑。
“抱歉,陛下,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能说。”
皇帝阴沉的脸色缓解,微微颔首。
“我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我……”
听完了年轻皇帝的话,王衡音微微颔首:“多谢陛下的信任,陛下的肺腑之言让我感动,那么我用一个问题回馈陛下。”
“帝国当下的平衡非常微妙,我的问题是当年先皇确实驾崩了吗?”
年轻的皇帝愣住了,久久不能答话。
……
……
“你小子,收拢人心的把戏玩得不错?”
一个人从黑暗里走出,一身黑色,脑袋笼罩在了黑色的兜帽里,宛若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苦修士。
“傅叔,您真的认为我说的话只是收买人心?”
黑暗里的男人调侃:“人心隔肚皮。”
“没错,对于个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龙云帝国的大局,聪明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姐夫、王叔、傅叔,你们能留在龙云帝国,这是情分,你们对于这个国家的热爱,只要我走在你们希望的道路上,你们就会支持我。”
“王衡音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讲实话,比起傅叔您这个最为关键的贴身守卫,我对于王叔的信任还要更胜一筹。”
黑暗里的男人赞叹:“做大事要有静气,陛下您天生就是做大事的。”
在自己的贴身侍卫面前赞美另一个人忠诚,这多少是带了点不识好歹。
年轻的皇帝这么做了。
“傅叔,您过奖了。”
“陛下,您接下去的计划是什么?”
“我?傅叔,我说了我是一个傀儡皇帝,傀儡不能执行任何计划,也不需要执行任何计划。”
“陛下,黑城井已经丢了!帝国危在旦夕,您还要这么不温不火吗?”
“傅叔,治天下如烹小鲜,不可轻动。”
男人气笑了:“陛下,您是准备坐等挨刀吗?”
年轻的皇帝坐下,给了男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龙云城里,哪个不会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