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房顶发呆呢。”
:“坐在房顶？别一个想不开跳下去咧，最近吃肉吃腻了，你等回学校了再跳，我也能改善下伙食。”
:“我直接跑你们宿舍去跳。”
:“你又找不到。”
:“打不打游戏？”
:“打不了呦，我搁亲戚家坐着呢，打游戏显得很没礼貌的。”
:“你玩手机就有礼貌了？”
:“偷摸着玩呗。怎么样，就剩一个学期了咧，后面还有清明假端午节之类的，紧张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期末可是考了第八名，全校第十五名。”
:“三中这么差呀？”
张萱这句话一下子让他哑口无言，的确，自己的成绩是提上来了，可这样的分数在一中顶多也就一百名左右，这一对比下来三中确实显得有点拉垮。
:“怎么说话的？”
:“我说错了？你学习还没我好呢，这都能考到全校十五，不是三中老火还能是什么？”
:“你信不信我今年考得比你去年好吗？”
:“我不信，别到时候连我们学校都考不上。”
:“你那学校我不屑去。”
:“尽吹牛。好了，不跟你说了，又得去下一家了。”
:“行。”
他看着张萱最后发来的表情包，始终舍不得退去，退了，接下来面对的又是极致的无聊，他第一次觉得临近过年这几天是如此的漫长。
:“你游戏是什么段位？”
正发着呆，哥哥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房顶。
他连忙回道。
:“不怎么打，应该是铂金，怎么了？”
:“铂金？正好，借我一下，我跟朋友三排，我的号段位太高排不了。”
:“哦，行。”
闻言，他将自己的账号和密码说与哥哥听，哥哥登录之后转头又走了下去，而他则继续看着远处的风景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渐渐变得模糊，隐隐约约，余光里出现熟悉的身影，一名男子跟一名女子正朝家走来，那名女子还抱着一个婴儿。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没看错，是小叔和小叔母，他们回来了。
他的心牵引着他往前走，可是身体却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很像跟小时候一样开开心心的迎着小叔他们跑去，只是现在终究不是小时候了。
:“小叔！小叔母！”
:“哎，你坐在上面干嘛，不冷？下去烤火噻。”
:“不冷。”
听到动静，爸妈、四叔、三叔还有二叔纷纷走出屋外往院子走去，一时间，家忽然变得热闹非常，一群大人围绕在小叔母身边逗着妹妹，而他依旧坐在屋顶自顾自的玩着手机，直到四周安静了才慢慢往楼下走去。
打开厨房的门，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有说有笑，只有他面无表情的搬了把椅子坐到其中，看了眼妹妹后继续玩着手机。
:“毛，在学校学习怎么样？”
听见小叔的话，他收起手机慢慢抬起头回到。
:“还行。”
:“今年能不能考上？”
:“应该可以。”
:“没事，考不上也没关系，考不上到时候来找二叔，跟二叔一起打工也是可以的。”
他低下头，没有回二叔的话，重新拿出手机继续玩着。
:“加油，好好考，到时候考上了我跟你小叔母带你出去玩，就跟以前带你哥出去玩一样。”
:“知道了。”
:“老六，你们吃了饭没？没吃去煮碗面吃吃。”
:“我们吃过了才下来的，四哥。对了，香这些买了没，没买的话等下我开车去牛郎买。”
:“这些都准备好了的，现在要商量的事明天谁去老太那烧纸。”
:“老头那不用吗？”
:“四叔他们说第一年不能烧，要第二年才行。”
:“为什么第一年不能烧？”
:“不知道，传统是这么个传统，长辈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行了。”
:“行吧，那明天谁去？要不就二哥吧，以前要么是老头去，要么是二哥去，现在老头不在了，那只能是二哥去了呗。”
:“别看我，我去了这么多年都是我去，该你们去一年了，尤其老三老四，老太都多少年没见过你俩了，今年理应该你俩去了。”
:“二哥你有经验，今年还是你去吧，我们都不知道有哪些步骤……”
听着大人谈笑，话题终于不再提及他，他慢慢收起手机然后看了眼妹妹。
妹妹躲在小叔母怀里，时不时的往外探，对现在这个世界又好奇又害怕，小心翼翼的模样格外的可爱。他等不及想要看到她能走路的模样了，他想，自己小的时候去过最远的就是牛郎，即使到了现在，也只去过茶峒跟凤凰，等妹妹七八岁了，他一定要带她好好逛逛这个世界，去见识他小时候没见识过的东西。
:“老六，现在静涵这么小，从大兴坐车过来会不会晕车？”
:“晕车肯定会的，所以下来的时候只能提前准备个塑料袋给她吐，再过几年吗，等她长大了就不会晕车了。”
听见妹妹晕车，他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这小家伙现在乖巧的模样，一想到她来的时候晕车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老六，现在静涵会喊爸爸妈妈了没？”
爸爸刚问完，小叔母立马开玩笑的回道。
:“她那晓得喊妈妈呦，这小白眼狼，到现在了还只会喊爸爸，我到现在都没听到她喊过一句妈妈。你说是不是呀，小白眼狼。”
:“孩子还小吗，慢慢学就会了。你看二毛，当初他爷爷接他回来的时候还说着‘爷爷，我来你家玩了’。”
转眼间，话题又引向了他，随后一群大人开始说起他小时候的事。他讨厌听到这些，而大人也不顾他难看的表情，像对待五六岁的小孩一样便笑着看他边津津有味的说着。
听着那些话，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又往外面走去，一直走到二毛家，四周彻底安静下来他这才停下，然后点上一支烟继续看着对面的山发呆。
烟抽完，他刚丢下，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他猛的回头看去见到从另一旁缓缓走出来的五叔瞬间被吓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的喊了声。
:“五……五叔。”
五叔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安安静静的养家走去。
他全程一直看着，一动也不敢动，直至五叔消失在柿子树下，这才冷静下来。他想了想，从刚刚传出的声响来看，五叔一直躲在这里，那打火机的声音是可以清楚的听到的，可为什么五叔没有说他？
回想着五叔刚刚的表情，没有生气，没有喜悦，跟平常一样很平静。
终于，他明白过来，家里，或许只有五叔和小叔以及哥哥是真正意识到，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而在爸妈和四叔他们眼里，他还是五六岁的模样。
他苦笑一声，重新拿出一支烟点上，望着对面的山，渴望时间能一眨眼过去，直接到以后上班的日子中去。
鞭炮声在山野间回荡，林子边缘的上空依稀见得一团团的浓烟，鸟儿被吓得四处乱窜，熟悉的路多了几分陌生的景象。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曾经的小土路如今已然变成了水泥路，林子看着比以前更荒芜了，他舞着镰刀走在这条路上，过往的记忆此刻在脑海里像是变成了上辈子的事。或许，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些地方还会改变，到最后会变成一副完全陌生的模样。
:“毛，是在哪来着？太多年没回来我都有点忘了。”
:“就前面。”
他指了指前方的林子，慢慢加快步伐，试图追上哥哥，可是，哥哥已经走入他看不见的位置去了，直到走到拐向奶奶坟地的那条小路，才在不远处的田埂上看见哥哥的身影。
:“沿着这里下去就是了。”
:“我想起来了，就这片林子里面对吧？”
:“对。”
他看了远处的哥哥一眼，默默转身拐下那条小路，来到进入林子的小路前，他缓缓停下脚步愣了愣。
此刻，那条小路已被荆棘覆盖住，只能依稀辩得，要过去的话竟变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镰刀给我，这个你拿着。”
:“哦。”
他把镰刀递给三叔，然后接住三叔递过来的竹篮跟在三叔后面一小步一小步的往林子里头走，原本一分钟都用不到的路，如今却走了七八分钟才走通。
:“是不是这个？我记得好像不是。”
:“不是，还要往后走一点点，后面那个才是。”
:“我就说嘛，这么久没回来，还是记得一点的。”
说着，三叔舞着镰刀继续往前，终于来到奶奶坟前。
一年没来，坟头的杂草又高了不少，不仔细看，跟一个小土坡没什么区别。他放下竹篮，而三叔则跟以前的爷爷一样开始清理坟头上的杂草，一边清理一边问道。
:“毛，我记得你好像没见过奶奶吧？或许见过也记不住了。”
:“没，在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送到我外婆家了，差不多四五岁才回来，那时奶奶已经不在了。”
:“我就记得你刚出生没多久你爸妈就出去打工去了，而你被送去给你外婆招呼，好像也就是那一年吧，你奶奶就走了。你哥是见过的，对，就你哥是见过你奶奶的，那时大家都在地理干活，你哥还是你奶奶招呼的。想奶奶没？”
三叔这句话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奶奶是什么样的他都不知道，他只知眼前这座坟是奶奶的坟，最后那里面奶奶身体很差，至于要说想不想，奶妈在他心里，倒更像一个从未见过的亲人，见是希望见到的，但见不到，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甚至，差不多一年过去，他也能平淡的谈起爷爷，心里的那一份难过也渐渐消淡了，有的只是对于岁月的缅怀。
:“清理完了，接下来是直接烧纸还是先放鞭炮？”
:“先把贡品摆好，然后把香点燃就可以烧纸了，纸开始烧之后我再去把点鞭炮。”
:“那就按你说的吧，十几年没来这，我都忘了这些步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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