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起来吃饭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往窗外看去，窗帘挡住了光线，屋内昏昏暗暗的，他分不清是几点。
:“毛，快点吃饭了！”
喊声再次响起，他慵懒的回应一句，然后看了眼手机。
七点过，还是这么早。
要是能一觉睡到自然醒就好了。
他顶着困意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刚下床外面又催了一句。他不耐烦的说着马上来，然后打开门，一阵晃眼的光线随之猛的袭来，晃得他眼前一阵白，缓了好几秒才慢慢看清眼前的事物。
视线恢复，那抹消失不见了，余下的只有阴沉沉的天还有弥漫着压抑的房子。白烟飘出房顶，大人们的说笑声传入耳朵，夹杂着鸡鸭声。
他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哥哥的房间前轻轻敲了敲门，小声喊道。
:“哥，吃饭了。”
:“你们先吃。”
还是这样，每次哥哥都会睡到中午才起来，他也想跟哥哥一样，但又害怕被他们骂，永远都是老老实实的去洗脸吃饭，吃完再回去睡觉。
走到厨房前，他忐忑的推开门，三叔四叔他们往这边看了眼，继续聊着天。他极不情愿的往里走去，搬了把椅子跟众人一起围坐在火炉边，刚坐下爸爸就问道。
:“你哥呢？”
:“他让我们先吃。”
说完，爸爸下一步会做什么全在意料之中。
只见爸爸缓缓起身往外走去，没一会，水泥房那边便传来了他极其讨厌的声音。
:“俊，吃饭了，等下饭凉了。”
:“你们先吃就行了，饭凉了我自己热。”
:“快点起来吃饭了，吃完了再回去睡。”
:“说了，你们先吃！”
:“快点起来啊，马上就吃了。”
随着脚步声逼近，没一会，爸爸又愁眉苦脸的走了回来，一坐下就跟叔叔们抱怨哥哥总是不起来吃饭。
这样的对话和场景只要哥哥在家，每天都会上演，每次都让他觉得极其不自在。
:“孩子大了，他想多睡会就多睡会呗，等下他饿了自己起来吃就行了，这么大个孩子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行吧，由他睡会吧，估计是在学校学习太累了。”
爸爸拿起火钳夹起一块碳将烟点燃，然后又取出一支丢给二叔，二叔接住之后，也和爸爸一样夹起一块木炭点燃烟，然后笑嘻嘻的看向他说道。
:“毛，听说你也抽烟了？来来来，二叔分分你一支。”
二叔说着说着，拿出烟递给他，他只能尴尬的小声说了句不抽。
:“他还在读书，先不让他抽。等以后毕业工作，他想抽再抽。”
爸爸见状跟着说道，语气很平缓，平缓中透露着难以言说的沧桑。
:“没事，这么大了，偶尔抽支烟也可以的。”
二叔依旧拿着烟往他这边递，令他极度的不自在，摆了摆手说不抽，然后立马起身往外走去。
:“要吃饭了，你去哪？”
:“就在屋外。”
来到外面，空气一下子清新很多，人也变得舒坦起来，他看着对面的山，缓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要是没有身后那些嘈杂的声音，他想，他可以一直坐在这坐到死去。
几分钟后，饭熟了，众人都拿着碗围在桌前夹着菜，只有爸爸看了一眼后又走向了水泥房，接着便是那熟悉的对话，等到爸爸回来依旧是一个劲的抱怨，三叔他们跟着附和两句，这顿饭才算安稳的吃起来。
:“毛，你现在是在哪读书来着？”
:“桃城。”
:“还是桃城啊，我记得你三年前不就是在桃城了嘛？难道我记错了？”
:“我没考上，复读了。”
:“哦。”
他解释完，三叔点点头埋头鼓励了两句，四叔则顺势调侃道。
:“皮嘛，没考上吧，今年要好好当个乖孩子努力考上个好大学，这样你就能跟哥哥一样去到大城市玩了。”
他讨厌这种跟三四岁小孩说话似的语气，低头应了一声便端着饭走向了院子。
:“大哥，毛去年是考了多少？”
:“他说是差一分。”
:“差一分，那今年肯定能考上的。”
:“不好说呦，就他那样，去年能考这么高我都没想到，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考上。到时候看呗，考上就送，没考上来我跟他妈这一样的。”
:“那可不行啊，孩子还是要读书的。”
……
来到了院子，房间里的话还是止不住的飘进耳朵里，根本逃不掉，他只能强忍着当做没听到，加快吃饭的速度好躲回房间里。
不知不觉，那些声音中多了轻微的脚步声，且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循声看去，只见五叔也端着碗慢慢往院子这边走了。
:“五叔。”
:“嗯。”
五叔应了一声，随后蹲在他旁边埋头吃饭，直到他吃完饭离开，整个过程没再说过一句话。
自爷爷走后，五叔的话越来越少了，以前本来话就不多，现在一天下来，他说的都不超过十句。
回到厨房放下碗，他便逃离似的离开了房间，闷头往前，穿过院子，经过不远处那棵已经老得不成样的柿子树，一直来到二毛他们那栋废弃的房子前，确认家里人看不到了，他拿出烟缓缓点上，看着对面的山发呆。
山还是那座山，只是由山脚到山腰的田地大多都荒废了，剩余几块还在耕作的夹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越看，他越觉得难受，明明生活条件变得比以前好了，村里的人大多都赖上了车，村里的水泥房也比以前要多了数十倍，怎么他感觉如今这个村子荒凉了许多，没小时候热闹了？
抽完烟，他又坐了会，觉得烟味散了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回家。
刚走到那棵柿子树下，视线里，爸爸又走到了哥哥的房间前敲着门往里喊，之后继续无奈的回身往中间那栋房子走。
见此，仿佛身上被压上了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他低着头，步伐沉重的往前走，直至回到房间躺下，那座山才被移开。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不知道该做什么，又无聊的将其放下，然后将视线移到一旁落满了灰的书上。那几本书他已经看了无数遍，里面的内容自己完全背下来了，只是，无聊的时候，他还是会拿起它们看一眼，看看那些被画上横线的句子。
现在，他能够读懂它们的意思了，也清楚的知道那些文字所描绘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那些世界很美好，很令人神往，很遥远。
正当他看得入迷，哥哥忽然推门进来问道。
:“你吃饭了没？”
:“吃过了。”
:“那行，我自己去了，懒得听他们啰嗦下去。”
几句话的功夫，门重新关上，脑海里那些美好的世界也随之退去，转而迎来的是现实的当下。
他将书放回原处，拿起手机翻开聊天软件，思索了半天，最终点开和张萱的聊天界面问道。
:“打不打游戏？”
消息发过去过了约莫半分钟，屏幕上发来一张图片，照片里只看得到一只手还有一个碗，看场景，应该是坐在院子里，远处的山很矮，视线很辽阔。
:“打什么游戏，吃饭吃饭。”
:“你回老家了？”
:“对啊，快过年了，肯定要回老家了。”
:“怎么这个点才吃饭？”
:“这不才九点过嘛，别告诉我你家八点就吃饭了？”
:“七点过。”
:“吃这么早干嘛？”
:“我怎么知道。”
:“造孽的娃娃呦，每天都要起这么早。我先吃饭，吃完饭还要走亲戚，晚上再聊。”
:“嗯。”
退出聊天界面，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压抑又无聊，他愈发的待不下去，起身搬上椅子来到房顶。
房顶的视线要辽阔许多，也没那么压抑，他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毛，你坐那干嘛？冷，快下来烤火。”
:“不冷的，四叔。”
:“怎么会不冷呢？快下来烤火。”
:“真不冷。”
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转瞬间又压抑起来，他只能打开游戏以此转移注意力，只是，现在好像已经没了当初的激情，才玩了两把就玩不下去了。就在他无聊到了极致的时候，张萱忽然发了条消息过来，他连忙点开一看，只见屏幕上写道。
:“好无聊，陪我聊聊天。”
:“你不是要去走亲戚吗？”
:“就是因为走亲戚啊，我爸跟人家聊的不亦乐乎，我坐在这不知道干嘛。”
说完，张萱还不忘发来一个标志性的可爱表情包。
:“你现在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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