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过莽原边际的一条土路,有一条大牛牵引着一个人出现在地平线上。
风有些寒冷,枯黄的草耷拉着脑袋,莫大的莽原把天空拉得很低。
有的草完全躺卧下来,枯黄着脸贴在少雨的地皮上,有的几乎把身体都埋进土里,几乎露不出什么来。等一次雨或者一次春天的复苏,才会翻出身子。
远处到这里像个慢坡,一路缓缓地倾斜下来。
那个高处就是地平线,有一种引诱似的虚幻。
从更远到那个地平线爬得很艰难,不像这边舒缓的模样。如果不是坡道很急,那就是等同断层深渊一般的存在,地平线是目力的所及,给人七分真实二分虚幻,剩下的一分是厌倦。
厌倦也是一次机会,使目光近了一些。
一个是眼前,一个是看不见,眼睛的光在这中间。有了一个眼里,也有了一个看不见之后的看不见,可以这样的无穷的远,远到忽然接通,身体是孤零零的界碑。
牛小山似的很雄壮,瘦小的孩童一荡一荡地飘在牛甩来甩去的尾巴后面,看起来就像是牛在牵引着人。
谈不上美感,人和牛不过是一次路过,适逢其会。
欣赏已经逐渐的遥远,停留在远处不愿意过来。
老牛犁地也见得少了,槐花的香气漫延山村的时候,路人匆匆。远远南山的影子越看越像个土包子,童年的记忆黯然失色,亏我还曾记得你。
越来越往里走,处在记忆的边缘,下一步就是深渊。如果一千年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前你就没再回到过家乡,还有桃红柳绿么,还有山坡上一群群的大人和爬着看土坷垃的孩子么,还有乡野风中的风筝么,吱吱响的水车么,还有那棵老槐树以及树下的亲人么。
有还是有的,我在记忆他们和它们。
活得年岁够久,是马不停蹄的陌生。
后代总是用怯怯的奇怪的眼光打量你,你很想说你们不用小心翼翼,我很想唱一首歌,但就怕吓到你们这些娃儿。不如当初用另一种方法,隔代就附着在一个孙子辈的身上,但那也是够吓人的,说不定会传出什么风声说我们是受到诅咒的一支人。
也不能那么做,那是邪法,被失传和死亡收走,还有一些人跑了,听说现在在敌对的阵营在另外的界继续偷偷摸摸。
我唱的歌是一排密码,让你在密中解秘。
我知道,我当初说我属于他,他也属于我的守候,是不得不做的比喻。
这个他就是密码,在我的身体里和天地之中,心行动的过程和我跟着他走他又扑回来的时候。距离开始柔软,有打量也有思量。
让让,让让,你们不要总挡在我的路口,我经过的地方。
人瘦了七八圈,还没有彻底瘦下来,总是说还有一圈最后一圈了,可是一圈之后又是一圈。
这话是我说的,说的是实情,唯有我自己知道我应该有多么瘦还是多么胖。
胖没有什么不好的,八百斤瘦到二百三十斤也还是比其他人胖。
我要静下来,这不是坐着不动而是断绝一切外缘,先外想不入。
然后水边、井边、洞口边的审视,这时候基本无光,都是一些念头,记忆里的念头和突然的此刻的念头开水一样泛花冒泡,或秋风摇下镰刀一样的皂荚。
独坐仲尼先生咏而归的那座山,千万不要被带走,走了及时回来。平静必然发生叛逃也有奸细的拉拢和利用,现在还不是时候,都是路障,平静的路障也是路障。
分解是良方,意识界是一个染厂我却有一个滴水不漏而吞物无限的篮子,把死掉的鱼和枯干的枝、静山、天空、星象划拉到篮子里,丢到我的深渊之内。
我一直有这么一个深渊,你也有。
留下那些纷动的活跃的,制伏它们。如果制伏不了,放到这个时空的背后当做壁画。
干净是不存在的,天下有多大,随它去宽广。
一轮不行就有第二轮第三轮无数轮,这时候就会显露两个存在,动意和记忆之底儿。
接着就不要再煮了,拴着它们,因为一动一静的缘故,比例要分好。
或者日积月累,或者稳如磐石,两头兽镇压在门口麒麟或狮子或云龟或凤凰或你喜欢的其他神兽的边上或脚下。
这时你的意思想要窜出来,请怀疑一下你自己。很多情况下你的松静不是真的,你并没有真正松软和剥离出来,是你意念已经被熏染的自己。
我是我,我正在这里这时,看顾着意马心猿。
可是我有很多个自己,自以为是和东西南北乱风吹来的自己,每一种情绪下的自己甚至每一件事情下的自己,很好的榆钱,编成井绳的愈沾水愈有力的坚韧的自己。
我不是井绳,坚韧只是一时,我还是会被沤烂。
水鼓励我此法可行,但消磨无处不在,井和打水人一唱一和。你总要吃水,你总要摩擦,草绳换成麻绳,再换成铁轱辘自来水,水和喝水人的矛盾只是在转移,从来没有化解。
我也是喝水人。
渴了就要喝水。
我不渴,我永远不渴。
那可由不得你。
一次次送到井下,一次次在水龙头滴滴答答,设施是目的的道路,我是我的熵和殇。
我究竟是谁,我要干什么,我意识到的活着和努力的拼尽老命的活着,在命和活着之间一定有什么东西忽略了,这是我不可饶恕的错误。
难道我自己成了我最大的敌人。
没有标准没有指导也是我的失误,这是一项繁琐的工程,可是我不怕。
是啊,别怕,谁怕谁呢,要不残片有头无尾或者有尾无头,要不写的是符号,保密工作很到位。要不浅尝辄止,有点意思了就遽然收笔,要不在某一领域中溢光流彩,不言始末。要不在某一历史阶段哗然而止,不知所终,要不微言大义,点到为止,说天命不可违。
你看得懂我的比喻吗,你要冒不韪而行吗,生命之书沦为不加节制的宗教。
你守望着,你穿越着,是我的柱石,我在你们两可之间也要试一试我的牛刀喽。
不留遗憾,既然憾是无数次的错过,差一点就要明心和明见了,却在悠悠之口之下封刀挂剑,我是不是才真的有病。罢了,为人为己,我不希望它继续遗传和遗留,你可以不理,我却不能不说。
石头一定要少一点和小一点,要不还得悲从中来的再说一次,饶恕他们吧,他们做的,他们不晓得。
探根索底穷形尽相,原来自己不是孤军奋战。一是研究生命的意义和来源,二是对美好国度的渴慕,三是解决有法无渡和有渡无法的问题。
第四点很重要,关乎现实世界中的安度,一体两面,名言就是“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神的物当归给神。”就算不把这句话挂在口头上,信仰和忠君爱国做个正直良知的公民一点也不相悖,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只是最起码的要求。
在三观之中,世界观烽火四起,有神论无神论都有口若悬河的理由,你证明给我看,成了常备不懈的盾牌。有和无都不是损失,由有入无难,皆有回望和揣测之心,放弃了也依然惧怕着,于是向着悲烈的方向发展,证明自己是反证明。
出尔反尔这种事情,后果如何不言自喻。
哪怕穷困,你要衣食干净,心志不移,落落大方,不好意思的不应该是你。
由无入有易,极力的反驳和竭力的抨击只是掩盖,或者真是真心。而越是真心越容易被拖到泾河渭河的岸边,水流星移,更替如织,见的不见不见的见,匆匆一旅,你敢说你没有已经留下了什么的所谓坦然或者想留下什么而没有做到的一丝紧张么。
渺小衬托伟大,短暂勾动永恒,这样的一生到底藏着什么启示,而死已经降临。
价值观是踏踏实实的为生活的代价,为生活的说学逗唱,我会原谅所有的剥夺和人性的狐假虎威,这是大块,其本意是车子还开得动,我对我的生命怀有歇斯底里的怒意和不甘,撒手时对后人说着发家致富的古老的口诀。
人生观最没有意义,在价值观的掩护下行着世界观的路途。这是我的笑容,这是我的宽慰,不争不抢,淡然如云,洞开的洞有花香轻风和栽培的甘甜果实。
凭什么,凭什么,这才是该死的一群人,他们让我良心不甘,使我感觉路是歧途。愚夫蠢妇,觍脸自喜,真该一刀杀之。这也是不公吧,他们的笑容很好看,他们的人生好像是更好的人生。
真正说起来人生观才是重要的,但因为冷漠和家务事的难断以及富不比穷不比的自得,而看起来像是隐藏。人生观之下是生命的呼吸,不再论坛唯物唯心了,也首先是一个好人,然后才是不做假人要做真人的一路行来。
就在牛的屁股后面跟着走吧。
宽心而制心,适性而觅性,无为而有为。
脚踏住记忆之底,意还是要动起来,一方面围观那些抛到时空背景中的无所知,一方面目睹这动意的有所来。
息心熄火,止而观观而止。身体是个良好的环境,周泰就可以了,你无法让它更好,你能让它很坏。周泰来源于心的通达,很远没有用,很近则无所作为。
心必须有附着,也必须去了这附着。
心海心狱这些说法真的存在,这不是说的意识或者念头,是心的本体的路途上的见闻。它依然杂乱,有些指向了结构有些指向了认识有些指向了习染。
不是我要认识,“我要认识”这个大前提并不好,而是认识之中的认识,开始之后的没有忘记,类似于化,从来不用记起,但又不会忘记。
我要出去走走,说这个话你可能意识不到的根系之意是,最后我要回来。在外面的几十年都是走走,不用去强调当初的出来走走,你只要还知道你,那个点就会存在,或者更模糊一些,你只要有思和在想,这个点就没有遗忘。
去了附着,你关注和依赖着自身,也就是狠下心来和韧下性子来,家乡和父母也是一附,这个附不像是真的;要有附着,这时候是抬着头的生命之问,冒了个泡就冒没了。
结构之说说的是结构的自动存档,是记忆土壤的忽然松动,那里润湿了一小片。着重在开头和结尾,还有大量的根系之意。不曾觉察和没有在意,事情原来如此,原来他说的是那个意思,原来你一直没有走远和失去,就在我的心版上。
原来我也弄不明白悟不透我自己,我坚持和拒绝的原来都是为了当初,最早的起初。是从什么开始的呢,原来是记忆的底边。
说至习染,就是我得到的,为了梦想的借用和生命的存在。他人的教与育,规范和制度的适应,我的看见听见和觉见。这都没有不对,我不是来评判和下断语的,那不在于我。我只是知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路是我留下的,心上也刻下了印迹。
这是一层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