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等待出现。
也终于出现了。
这是你自己孕育的花儿,是你生养的孩子,或者是一段朽木,一个桥梁,一个故事。
你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出现的就是什么,大抵不会超过了你的字词典,不会叫你惊诧和手足无措地意料不到。
那是一种熟悉的陌生。
你挎着篮子而来,不为葬花而是采桑,青青城边柳,郁郁陌上桑的桑。他白马而至,长戟短刃,无定河边战,但不是你春闺等的梦里人。它烈火焚焚,一焚一生死,一焚一焰天,一焚一深情。
陌生,也熟悉。
不管出现了什么景象,人,事,物,那是你的像和象,是你的,但到了紧要关头。如果这时候萧索,那就予以存留,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萧索,和精力有关,不仅仅因为时间。或者某种打扰已经越过了山趟过了河,就要侵入你的门前,你若有所动就关闭了自己的炉子。萧索是你的内在机制,更深处的发动,你的预留和闸门。
若时间恍如大海,你炉火正旺,说不得,正是熬炼一番的时机。
你给我的,是我需要的,但不一定是对我有益的。是我当前拿不起来,但它他她却和我取得了某种联系,一种苏醒和残破不全的幽暗气息或片言只语。
某个场景正在上演,也许是一幅画。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进入院落,青衫磊落,额下短髭,长目高身,好像从船上从深山从宫廷之中而来。被院子里一群家丁捆缚之后塞进内堂前巨大的香炉之中。家丁散开围城圆圈,围着大香炉,是九个人,啪啪啪,啪啪啪,九个人一个一个灭亡,直到全部灭完。
然后故事再一次重复,微胖的中年人背着手走入院内。
一直重复个没完。
灵界在你一直对你的认识中。
从坎从离,人们水深火热不亦乐乎究竟为什么。云从龙虎从风,任何的极致都面临尽头,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然而还是要问,为什么受苦,为谁受苦?问才会有答。
生命是一场仪式。
这场仪式大部分人没有完成,少部分人勉强过关,少少部分人才算到了彼岸。
这场仪式就是还债,还生命的债。
以命易命。一定要还早晚要还的,死都逃脱不了,无关世界也不在心中,但不离世界也在心上,就是拿命要换的存在。
爱也是这样,是仪式,在芳草处白云间眸子里,不见而想的时刻。
认识自己很重要,觉得自己,来看自己。
自己是另一个自己来看望这个自己,很好玩,来看的这个自己是另一双眼睛,是眼睛打量是心眼窥探是灵眼探索,自己成了标本。而看的,是修炼出怎么看和看什么,功夫在这里。
你不是忽然就在这里了,是为什么在这里。
是现在在看,看的不仅仅是现在,是那些过去和那些未来。
乘着意识之风,融入意识,更远的过去更长的未来。
一点灵识。
这个灵识走不了多远,要给他插上翅膀。翅膀是借来的,问题就来了,从哪里从谁借来的。人的起源是一个心意的话,说有人就有了人,为什么要有人,是来看管这个世界。为什么要看管,因为世界是美好的。世界美好,也需要美好的人来看管。人是美好的,人有人的规律,世界有世界内的规律。世界有美好的秩序,人有自己的无忧和无虑。
那时不知道人就是神。
悲剧就发生在人要更像神。
不知道茫然的时候没有茫然,叫纯真,知道茫然了就无处不茫然。走不到的地方都是圣地,就算是废墟也是美好的废墟,而到了如果只是经过,就会从这里剥下一层皮来披在身上作为记忆,自己只是个旁观者局外人。
你看看这就是繁华的世界,世界是世界你是你,说得通天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经过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没有那个地方的生活。
就这个地方来说,它永远披着星月之光和在日光下,任它熙熙攘攘翻天覆地。你走了因为你只是经过,这只是你生活中的一个点滴,你有你的生活,不属于这里的生活。
没有漫无目的的生活,到这里来必然有目的,否则经过就是虚无。生活不是目的,只是一个首要,需要你有所感受,你是目的的目的。
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是你最终目的的一个组成,我留下来不走了,这也算目的,但是这个目的是新的目的,而往往就慢慢遗忘了根本的目的,想不起来了,留下来的目的成了垫底的目的,生活逐渐展开,沉浸其中,成了生活人而不是目的人。
目的是眼睛关注的地方,一个标的,也成了心的和灵的。越过不是目的的目的,发现还有目的。当真的事情其实不多,以假为真总是牵着自己打转转。人不是不停地走,还要安住下来,这里有两个原则,一是住在自己心上,不是纯粹的自私而是大爱无疆的无私,外面的都是应对,也就是开门和关门。
也不要想着多么明堂净舍,可以藏污纳垢可以兼收并蓄,亿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尽时也君心似我心,共饮一江水。
一是住在今朝,往事已往明天如梦,过去的主宰和未来的主宰他们的眼睛都是往中间看的,身前身后事都是一片涂鸦,今天已经涵盖了所有的过去和未来,完全不要你在死后如何如何,那都是一种假设。不是横的而是纵的,今天就不停地死也不停地活,到了洞明之境想死都难。
如果有一些东西出现过现在没有了,那只是变更了存在的方式,没有失去这个词,都是永恒的存在。完全不是越聚越多,可以更加微小,这根据需要。庞大的世界也不过为了你的一看,它们准备了上百亿年之久。
周围是什么,那都是能量,或者说是人形的能量。世界的法则之一是平衡,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任何时候你都别想着光要好的,选择了好也就选择了不好,好中一定有不好,正能量负能量都是能量,正负是一种特指,要去看针对什么。
偏颇,偏了才会颇,人们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制造倾斜。
正好,说平衡也就有不平衡,倾斜是平衡的一个手段,真正的平衡只有心灵才可以达到,前进前进其实也是在倒退,这依据于人的自身。也没有太大的要紧,一个天空和一粒尘土的悬殊。
眼前的旋转和奔向前来最后消失,归于平静,什么都不再有。那个地方仍然在被期待,魔七和破碎眼睛没有离开。平静也许是酝酿着新的开始,平静都是被收拾之后的结果。因果是来说明这个现象,吞吐是它的实质,任何的出现都不是没有来由,这个地方出现某些地方就要被,根据时间长短,被是出现的反面,要归向平静就要消弥到出现。这是同时发生的,平静吸引不平静,不平静吸引平静,这里没有了另一个地方就会有。
大因大果小因小果,时空不会去控制反而会推波助澜,可能是今天明天可能三千年前三千年后或者五百年前五百年后,也可能很遥远的国度或者其他界域。
只要没被发现没有施加影响和被影响,废墟都是美丽的,它们在它们自己的跨度中从容不迫。
只是看了一眼,这么一眼就足够了。那是身临其境的一眼,不论在哪里你都是一个世界,茫茫人海还是戈壁废墟,必会影响你。可是早就忘了,你忘了,但记忆没忘,那是一道伤疤,已经雕凿在很深的地方。
空气会忽然陷进去一块或者鼓出来一点,轻微地眨一下眼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条抖动了一下,不是花香不是碧水,是没有气味的气味,碧水出现了影子,没有什么来被影的柔波双影,被一个千里之外的挥手击碎。
是一只眼睛,分不出左眼还是右眼,石头做成的,只是眼,没有眼珠。
眼目的意思是圈中的圈,这是种局限,配合人体刚好合适。它很深,不可思议的深邃,除了普通的看见据说还有三种备份,是眼睛背后的一段路的三个阶段,到了哪一条线上就能看到对应的视野,视觉发生奇异的变化。
石眼无神,也不应该有神,它只是一个眼睛的轮廓。可是它突然张开了眼睛,张开的眼睛是一个隧道,就和三人走来时的情形相仿佛,谁也不敢说眼睛背后的道路仅仅是道路,那更是范围,就像是原野,是不同的原野。
三人走来的样子似乎是拍摄出来的,从前面或者从后面,也有时候有特写。
一直走,走到现在,他们面对面的样子。
好像很诡异。
他们在看,在看自己。外面的自己在看,里面的自己没有停下来,事情继续进行。这时候眼睛晃动了一下,好像改写,专门对准了碎。从碎运出小球点燃开始,小球去点燃木架子了,如果有镜头,镜头反过来顺着小球走进了碎的双臂,黑暗了一下,也就是调整了一下进入了碎的记忆。
碎和破形影不离,他们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可以非常成熟地隐身。他们大部分时间存在在魔七的记忆之中,魔七不记忆的时候,他们就在他的周围潜伏,有一段是在医院里,那里有一个美丽清纯的女孩,女孩照顾魔七,破和碎也去影响那个女孩,进入女孩的记忆或者去读取她的记忆。
只要是与魔七有关的他们就很有兴趣。
的确是从梦境开始的,有一天他们只是路过,走在空间之中,从墙里面走出来,什么也不能阻挡他们,他们也看到了魔七的梦境。
梦境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差别,梦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睛,带着眼睛出来散步了,或者借着眼睛出来溜达一圈。有时候只是一个心情,各种各样的飞,大多数非常幽深,而这个小子的梦和眼睛无关,有时候还没有睡梦就来了。
梦侵袭了他。
他无助地顺着梦境走,上了一个木架子,木架子就开始落,运载着魔七去梦境或者走向深邃。每次都稍有差异,但总是那些样子,荒草莽莽的后半夜,成群结队的狼群,一个救命的井。
他是被梦境逼迫着行走,他自己不会行走。
他要会行走才行,他要在梦里也有自己的意识才行,因为这是一个好梦。
碎和破还没有遇见过这么好的梦,这个梦境具备了三种要素,一是主人意识不被侵犯,他们可以进入他的梦境,也感同身受地可以读取主人的情绪,在常规的梦中他们还可以在梦境中进入其他地方,而在他这里不行,完全被挡住了。他怎么着他们就怎么着,他没有发现或者还没有去的地方,他们也无法涉足。
二是漏眼很多,不算没有发现的,光是显现出来的就有十多个,那是一个一个的深洞,但被树木或者云翳遮住了,这小子视而不见。
通常人的梦境只有一个漏眼,不管场景怎么转换,身体是他的漏眼,身梦是最古老的梦,身梦很结实,因为藏着一些秘密,这个身梦从一开始就有很多结界在里面,破和碎以及他们的国度没有办法破译,只是在外围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