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转头看那孩子道:“公子救了这孩子,便是救了尤老儿一家的性命,等这孩子醒了,我必定要那尤家来报答公子。”公孙羽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不过是随手而为,大夫只说是你们在路上遇见的就好,不要提我的名字,我也不想要什么报答不报答。”喻大夫眯起眼睛道:“公子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怎能不说给别人知道?”公孙羽道:“我辈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便象喻大夫你,这么好的医术,不知治好了多少病人,不过一片医者之心罢了,哪里是指望别人报答的?”两人相视一笑,都觉于我心有戚戚焉,公孙羽拱手道:“这孩子便麻烦喻大夫了,我还得去瞧瞧我那妹子。”
喻大夫瞧着公孙羽走出门去,一手拈须,目光闪动,站在原地良久,才长叹一声,叫南星关上了大门。
公孙羽走回客栈,见那女子仍在沉睡不醒,又想起自己的性命不知究竟如何,也不觉心中郁郁,望着烛光闪动,渐渐倦意上涌,便又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梦之中自己又变回了七八岁的孩童,正在自家屋内凭烛读书,母亲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件自己的衣裳,正在缝制,含笑望着自己,眼中流露出无限慈爱,说道:“雀官,你可得好好读书,等你父亲回来了,可是要考你的呢。”自己便道:“不怕,不怕,我巴不得父亲来考我,先生教的我都会了,父亲一定会夸奖我的。”母亲便含笑道:“雀官这么聪明,长大了必定是要作官的,到时可得给娘娶个好媳妇回来。雀官,来试试娘给你缝的新衣裳。”自己便站起身来,走到母亲身边,任由母亲将手中衣裳比试,母亲便又笑道:“我的雀官又长高了!”自己瞧着母亲满面欣喜之色,也不觉满心欢喜。
便在此时,忽然听见一声女子惊呼之声,他猛一激灵,突然醒了,茫然抬起头来,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用手一摸,已经满面泪水,耳边传来女子惊问之声:“你是什么人?”
他转头望去,只见床上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已醒了,正用从手撑着支起身子,满面惊恐的望向自己,不觉心中一喜,站起身来,朝床边走去。
那女子惊惧更甚,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公孙羽一愣,停下脚步,道:“你不认得我吗?”那女子神色茫然,盯着他瞧了许久,忽然道:“我认得你!我认得你!你便是在墓中的那个人!”但就在这一瞬间,她显然又记起了墓中恐怖的情形,眼中现出恐惧之色,身子不住颤抖。
公孙羽心头一松,柔声道:“别怕,别怕,我们都已经出了那座大墓,再也没有危险了。”女子张目四顾,也长吁口气,渐渐平静下来,道:“是你将我救出了那大墓么?”公孙羽道:“是,如今你已平安无事,不必再害怕了。”
那女子又道:“那我又怎么到了这里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公孙羽道:“当天你被那怪物所伤,昏迷不醒,出了墓穴之后,我只好将你安置在这客栈中,请了大夫前来医治,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那女子惊呼一声,道:“我已昏睡了五天了吗?那个怪物,当真,当真可怖。”
公孙羽笑道:“那个怪物已经死了,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当要若不是你,我也要被怪物杀了。”那女子拍拍胸口,道:“我记得当天你将我从那些恶人手中救出,又将他们都,都杀了。那些人也便都变作了怪物,你又将他们,都杀了。”她瞧向公孙羽,想起那天他斩杀那些行尸,残肢遍地,胸中一阵作呕,又觉得眼前这人也十分凶残,便将身子朝后缩去,道:“你,你也十分凶恶。”
公孙羽竟不知如何回答,见她又害怕起来,只得笑道:“那些人都是恶人,当天我若是不杀他们,他们便要将我们两个人都杀了。你放心,我并不是坏人。”那女子睁大眼睛,想了半晌,才点头道:“是了,你不是坏人,你只是对坏人坏。”
公孙羽见她说得天真,不觉好笑,那女子瞧他一眼,道:“你笑什么?我记得那天你带了我逃走,却又逃进另一个墓室里,便遇上了那个怪尸。”她又侧头想了想,道:“嗯,当天你为了救我,才被那怪尸捉住了,我便在地上捡起一根银钉,心中虽是万分害怕,却仍是朝着那怪物背后刺了下去,后来便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公孙羽接道:“你刺中那怪物后,被它一撞,便昏迷不醒,我见你用银钉刺中它背后,它便受了重伤,便学了你的法子,找了许多银针刺它,便把它刺死了。”
那女子拍手笑道:“原来如此么?原来竟还是我这法子有效。”她这一拍手,便觉身子无力,又软软倒在床上,惊道:“我的身子发软,怎么起不来了?”公孙羽道:“没事,没事,大夫已经替你开了方子,只要静养几天便好了,你只不过受了伤,又有几天没有吃饭,因此才身子发软。”
那女子长吁了口气,道:“可当真吓死我了,难怪我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原来已经有几天不曾吃饭了。”她眼睛一扫,瞧见床边药碗,问道:“这几天都是你替我喂药的吗?”公孙羽道:“是,你的福大命大,竟在这偏僻之处遇上一个极好的大夫,所能才能好得这么快。”
那女子突然惊呼道:“那这几天,都是你和我住在这房里吗?”公孙羽一惊,连忙摇手道:“因为你昏迷不醒,我才将你安置在这里,方便每天喂药,晚上我都趴在桌上睡觉,并没有半分对你不敬的地方。”
那女子又是一声惊呼,道:“那你又是怎么将我安置到这里来的?”公孙羽一怔,道:“是,是我抱来的。”他又急道:“当天你昏迷不醒,呼吸微弱,我一心只想救你的性命,才顾不得男女之别,实在没有冒犯之意,还请姑娘恕罪。”说罢深施一礼。那女子脸色发白,双眉一竖,厉声道:“你好大胆!”顿了一顿,忽然脸上升起一片红霞,声音也轻柔了些,道:“竟敢对我这般,这般无礼。”说罢便将头一转,朝向床里去了。
公孙羽怔在原地,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字来,他原来救人之时,从未想过对方是个年轻女子,一心只想救人,但如今这女子已醒,细细想来,自己于男女之防终究做得诸多不妥,不觉背上冷汗直流。
过了半晌,才听那女子悠悠道:“我肚子饿了。”公孙羽一愣,还不及回应,那女子声音便又大了些,道:“你没听见吗,我说我肚子饿了。”公孙羽才恍然大悟,道:“是,是,我这便热了参汤给你喝。”他见那女子不再提起自己冒犯之事,不觉心中一松,连忙去将参汤热了,放在那女子手边。
女子双手撑床,将身子立起,便要去拿参汤,但她才将右手伸出,身子便又软软倒了下去,不由叹道:“我当真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公孙羽站在一旁,一时也不知所措。那女子便道:“你没有看见我没了力气么?”公孙羽道:“那,那要怎样?”那女子道:“我肚子实在是饿得厉害,要是再不吃东西,便要饿死了,你说要怎样?”她见公孙羽仍是呆呆站着,便哼了一声,道:“你,你便只当是喂我吃药罢了。”说完脸上又是一红。
公孙羽见她红霞满面,虽然重病之下形容消瘦,但容貌绝美,清丽婉转,肌肤如雪,眼中波光流动,似嗔似喜,没来由的心中一震,连忙低头将参汤端起,取了汤匙,便象平日喂药般一口口喂她喝了下去。这几日他原本天天这女子喂药,但此时这女子醒来,却觉得双手颤抖,两人间或眼光一对,都是脸上一红。
喝完参汤,那女子便将脸朝里一转,公孙羽也如蒙大赦,慌忙回到桌边,二人再不说话,依然各自歇息。
公孙羽见这女子已经醒来,又知道要吃东西,知道这是病要好的征兆,也不觉心中高兴,一早起来,先将药煎好,又去粥铺里买了些粥,等那女子醒后,依旧忐忐忑忑的喂她吃了,便去喻大夫的药馆扎针,他问起昨晚那个孩子,喻大夫说已经交还给尤家,并没有提他名字。他又对喻大夫说自己的妹子已经醒了,喻大夫便要公孙羽带她明天再来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