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小小六角暗器,瞬间让白狐心乱如麻。他知道此种兵器乃玄瑆独有,她道术非浅,若是遇险必可拼搏,但此地怎会毫无打斗痕迹,仅留这火刃呢?
他不确定火刃上已然干粉的血液痕迹是否为玄瑆所留,只得破誓起力准备施术探究,却没成想,火刃似感受到他的灵息般,刹那化为一卷书信。
血咒迷术!即以血设咒,可化形万物,仅血咒指定之人方可解开。此为鬼道密法,看来是姐姐特意为我所留,白狐赶紧展开信笺。
以狐语书信,而文字表达方式又确像玄瑆口吻,白狐息术快速浏览,瞬而皱眉狠叹:姐姐啊姐姐,你为何对外人这般上心!甚至以身涉险呢!
他收信入虚谷,挥袖化为闻远道模样,显露仙家真身,快速画阵召唤此地灵兽。浅白光阵随指即成,须臾,山间顿起缕缕细风,数风聚集而成清旋,渐显两仞之高,人状虎身,而九尾之山精,其为陆吾。
“拜远道仙君,”陆吾抬头一望,拱手施礼,颔首敬道,“不知仙君唤予,所为何事?”
“适才何人带走鲤妖?”白狐侧身背手,淡然问道,“维护鲤妖的桃衣女子现在何处?”
“呃……”陆吾闻言像是有难言之隐般只尴尬笑着,拱手一礼,轻声道,“仙君修为高绝,灵力精深,何不施术推演?”
他居然敢不答?白狐微怒,不过转念一想:陆吾修道也有千年,一向兢兢业业没有劣闻,也许下一次煜城神君就会选他上天修习。若是普通生灵,应该不会让其瞻前顾后,不敢言说。
“本君临近闭关,不可妄用术法。如对方身份令你有所顾忌,点头摇头回答便可。”白狐随意找了个借口,转身凤眸紧盯着陆吾,“但若敢丝毫欺瞒,我就让你试试裂灵析丹之痛,让尔即便再历万载也修不得正果。”
“不敢,”陆吾连连摇头摆手,心想,仙界传闻继寒阳仙君之后,最好脾性的闻远仙君怎的竟是这般疾声厉色。
陆吾深深一拜,环顾左右,确认四下无灵,欠身凑近白狐耳畔,细声道,“仙君只去仰韶国,便可解所有疑惑。”说罢,瞬间化作一阵黄烟,随风隐盾而去。
又是仰韶国!白狐蹙蹙眉,云手画阵,闪移至仰韶国君的寝宫外,抬眼即见屋外道道浅金光阵。
呵!白狐冷笑一声,转身入屋。肉眼凡胎的众人皆不可视白狐,他快步而进,终于在暖阁中找到该国国君。
此君虽是个青年人模样,但面白无华,像是老者病了许久般有气无力的断续轻咳。他执笔认真地批阅文卷,丝毫没有在意近侍放在身侧几案上的药。
“陛下,喝药吧!”年迈的近侍红着双眼,躬身叩首求道,“陛下——”
“喝药?”年轻君王一声轻笑,只是那笑中含尽苦涩。他笔尖微沾朱砂,又咳两声,撑桌气声嗔道,“太师就这般耐不住性子?日日送药,是催促孤王早点死吗?”
“陛下!”老奴竖指轻嘘,昂首斜眼偷偷瞧静立寝宫门口的侍卫,跪走上前,泣声道,“自奴上次替陛下饮药被太师发现,奴家中不过双七的侄儿便无故呕血而亡了!奴死不足惜,但……”
话还未尽,近侍捂嘴垂首,已是泣不成声。
看来这道道仙阵不仅是为阻隔鱼妖告御状所设,当朝太师也不只是联合党羽欺上瞒下啊。白狐轻哼一声,凛目一扫,尽知案上文卷之言,挥袖施术让他二人昏然入睡,即刻入君王梦中。
“你……你是谁?”恍然进入太虚梦境的年轻君王,还没有适应锆白苍茫环境,便忽然看到一身雪袍变作闻远道模样的白狐。
白狐没有说话,只漠然走近他,那君王却慌张地连连后退。
他怕修道之人?为何?白狐蹙蹙眉,止住脚步,道:“陛下惧于太师威压,甚至已经到了被迫服毒偷生的境地,难道还不想早日脱离苦海吗?”
“你是谁?”君王站定抬首,怒目相视,“上智门下弟子吗?”
“他门下尽是庸夫俗人,是没有灵力支撑这般法术幻境的。”白狐继而道,“陛下忌惮王太师无非两点:太师乃三朝元老,与朝中众臣关系盘根错节。二则,太师有玄门力量支持,而陛下手无缚鸡之力,怕是不敌。我说的可对吗?”
“阁下见事明晰,孤王确……”君王清清嗓,抬眼仔细观察此白衣者:只见他修直清冷,朗眉舒目,周身尽是点点星状金雾,看上去似个得道仙家。
君王被他说中心事,垂首咽了咽,又道:“确为此烦忧困扰。”
“陛下重病体衰,却还关心国事,亲自批阅所有文书经卷,想来,是有一番宏图远志的。”白狐淡淡一笑,道,“但,大厦颓于蠹穴,高墙裂于微隙。有王太师这个蠹虫、墙隙在,你的君令可有办法正常下达吗?”
君王怔于白狐如此了解朝局,沉思片刻,直立作揖,深深躬拜,曰:“还请高人指点相救。”
“如今,朝中你弱他强,陛下想要击败王太师一类的劲敌,只得虚与委蛇,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白狐耐着性子徐徐道,“第一,高调封王太师幼女为后,抬高其家世门楣,以求对方得意而松懈。其次,寻机将太师部众明升暗贬,重用寒门学子,以达寒门克制贵胄之举。第三,挑拨太师与军中将领,使其二心而离,趁机收回兵权。最后一步,就只有狠心断其根基,以免死灰复燃,重乱江山。”
说罢,白狐幻出一书卷和一小小五彩灵芝,道:“此名录中人分两类,黑色字体者可放心录用,红色字体者皆为太师朋党。此卷随时藏于尔之袖中,仅尔得见,可放心观阅。而这仙草是赠予你疗伤驱毒,可使你外表看上去日渐衰糜,但内里逐步康复。”
君王即刻大幅跪拜,双手接过,泣声道:“深受仙君大恩!恩谢仙君相救!”
白狐见此兀自白了一眼,心想:要不是姐姐所托,我才懒得管你。但他表面上依旧淡淡,又道:“玄门之事,尔一普通凡人莫过问插手,以免惹祸伤身,本君,自会处置……”
一语言尽,白狐脱梦而出,看着自己掌中忽生的锆白之色,忍痛皱眉,唇边却粲然一笑:姐姐,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