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之妖卷 第45章 堕仙 九

作者:洪流小兽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4-08 17:2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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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寒夜本是寂寥幽宁,独京都东角的酒楼里灯火辉煌通明。只因征红公主与晖殷王子于此处,为其独子庆贺生辰。列坐嘉宾非富即贵,真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衣。

酒过三巡,菜将五味。歌舞陈旧乏味,恭贺虚伪泛泛。

白狐耐着性子候至戌时二刻,也未等来云驰。他假借韩郁相更衣之名,前去后厨寻找,依旧未得云驰身影。

廊下一络腮胡大汉迎面走来,白狐将韩郁相丢给近身陪同的长亭,顺手抓住大汉,冷面一瞧——真是巧啊,这小子不就是方才议论他“能力不行”的那位吗?

韩……韩君曜?他不会是来找我麻烦的吧?大汉颤巍巍咽了一口唾沫,四肢僵劲不能动,连头也不敢抬。

白狐的窥心术已然炉火纯青至不必灵力加持,也可从容施展的地步。得闻男子心思,他冷笑一声,心想:尔等俗物也配让本君动手?

“李华明在哪?”白狐知道,这是云驰女扮男装、掩人耳目的化名。

娘娘腔?大汉瞬时松了口气,行礼回道:“禀殿下,娘……哦,不,李华明在后院劈柴。”

劈柴?这帮孙子又把脏活累活丢给云驰,如此欺负她!白狐横眉一挑,掌中松了些气力,连连拍着大汉的肩膀,狐眼紧盯着他冷笑。

韩君曜每拍一下,大汉就生一阵鸡皮疙瘩,最后,甚至连头皮也紧怵发麻。

“做得好!做得好!”白狐双目寒光一闪,手掌疏离,大汉肩头便现出一道诡异的狼牙蓝纹。

此乃九千年前,白狐初次替圣君巡视五道之时,与鬼君相约而定的暗符,专门标记生前恶事做尽、死后当入湮都受刑的魂魄。

大汉见他薄唇微扬似笑,眸中却是寒劲杀意,莫名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他低头躬身送离韩君曜,回首恍然发现,韩君曜的影子投在照壁上竟是一只长着硕尖狐耳的妖怪。大汉揉揉眼睛再看,那影子却如常人一般,并无丝毫不同。他缓缓松了口气,低笑自己精神不济,以至老眼昏花。

白狐快步来到后厨无人踏足的最为脏乱之处——柴房,一个纤弱瘦小、无比熟悉的身影正奋力举托大斧劈柴。她听到仓促的脚步声,放下斧头,大口喘息,侧身与之深深凝望。

眼前人就是梦中人!风雪未染他无暇白袍,泼墨缎发衬其玉面纤身。一双水泽狐眼粼粼微闪,似有泪光涌动。

而她,却灰发蓬乱,周身布丁,黄肤白唇……云驰兀自惨笑,她如今的模样,韩君曜或许根本认不出。

“呵,”云驰以手背擦拭额间薄汗,刻意压低着嗓音,装作男子说话,“客人是更衣迷路了吧?您从……”

“为何不来见我?”白狐缓步上前,尽管与她分离不过几个时辰,但再次看到她这般模样,还是止不住自心口上涌的酸楚。

云驰面上强装的笑容因他银泪划落而刹那消逝。

“你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来见我吗?”白狐走到云驰身前,捧起她如树皮一般粗糙皲裂的冰冷小手,他不知该怎样再隐藏自己的情感,一瞬间,滚滚泪珠夺眶而出。

他扯开自己的襟口,将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放进怀里,解下自己的大氅,围系在云驰身上,紧紧拥着她微微战栗,伏在她的肩窝哽咽道:“驰儿,你恨我吗?”

云驰深吸一口气,努力扼制快要崩溃地情绪,狠狠咬了自己舌尖一下,逼退即将溢出的眼泪。

她轻轻抚着他的脊背,一如往昔地温柔道:“夫君真傻。成亲时,我曾发誓:一直信你、爱你。明知你为了两国邦交已是受尽委屈,又怎会恨你呢?”

一声“夫君”,如及时骤雨般浇灌白狐因苦思而久久干涸的心田。手臂不自觉收得更紧了些,只希望能一直这样抱着她,相伴相守,永不分离。

他埋首在云驰肩窝哭得泣不成声,直到她被勒痛有些僵缩,他才稍稍松些力道。

“我好想你,驰儿!”白狐捧着她蜡黄的小脸,任由涕泗横流,像是迷途之人乞问正路一般渴求答案,“驰儿,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会相信我的,对吗?”

“是。”她毫无迟疑地点点头,炯炯目光,如他们成亲起誓一样笃定。

云驰额间炫蓝羽纹倏地幻红,白狐大惊失色——难道师尊所说情劫,便要从此刻就开始吗?

“驰儿,云霆心里只有你!你要相信,不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好。”白狐像是濒死嘱托般快速交代,“你什么也不要听,什么也不要信,只信我爱你,会拼死护你周全。记住了吗?”

韩君曜忽变的神色,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都让云驰迷惑不解,但她还是本能性的连连点头,希望以此安慰慌乱的韩君曜。

“夫君,你在此……做甚?”宛若黄鹂轻啼的柔丽女音伴随阵阵寒风凛冽而至。

来者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身姿窈窕如弱柳扶风,美目流转若秋水之泽。琳琅玉翠衬雪肤,罗卜绸缎显华贵。

云驰早已听说征红公主乃天下第一美,其与韩君曜才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再看自己,糙肤破衣,低贱奴役……云驰当下自惭形秽得想找个地缝赶紧藏起来。

白狐并未表现出一丝惊异,沉默擦净面上泪痕,扯下云驰身上的大氅,用力推开她,大步走回公主身侧。

“相儿更衣后,我发现他贴身的金佩不见了,便一路寻至此。”白狐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口吻极平淡,“原来是这无名小卒见财起意,顺手偷了去,我正审着,你就来了。”

“是吗?”公主挑眉一笑,看他二人方才神色、拉扯动作明显相识,她自是不信这样拙劣的借口。

偷东西?云驰蹙眉惊愕,韩君曜怎会平白冤枉她偷窃呢?金佩?莫说见过,她听也未曾听过。何况她一直在后厨忙工,怎能偷到处于前厅的贵人之物呢?

“我……我没有……”云驰摇首细声道。

“没有?”白狐横眉竖目,冷漠不屑的轻笑仿若换脸,锱铢不似方才深情动人的男子。

“我没有!”云驰这次坚定了些,行礼朗声回禀,“公主明鉴,小民今日一直在后厨砍柴,店内所有伙计都能为我作证。”

“好,”白狐从长亭手中接过韩郁相,一边笑着逗弄怀中小儿,一边淡淡吩咐,“来人,搜她的身。长亭,把店内伙计集中在后院!”

“是!”众奴应道。

长亭行礼离去,公主身旁两个婢女授意上前。

云驰大方抬高手臂,让两个婢女细细拍摸,以证自己清白。

袖口,腰间,足膝都搜寻无果,忽然一个婢女摸到云驰襟内似有块状硬物。云驰脸色一变,婢女即觉有异,正想强夺,云驰却奋力挣脱她二人。

“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云驰捂着胸口躲闪,她忽然想起昨夜所救的白狐留下了这方金块。

“呵,”白狐一声冷笑,哼道,“自欺欺人!动手!”

二婢子收令上前,一人从云驰身后强行拉锁其双臂,另一人直把金块从云驰怀中扯了出来。

金子被抢出的刹那,云驰看它的样式仿若着了个霹雳。

白狐所留原只一光滑无纹的扁状曲边金片,而从她衣襟中搜拿出的却是一叶形浮雕精致、镶满珠宝的玲珑悬锁。

婢女双手捧着金佩快步走到公主身前,公主将其拿起,只见悬锁背面端刻一字——“相”。

“人赃并获,”公主瞟了一眼韩君曜,似是轻笑,“夫君当真是厉害,他藏得那样谨秘,你都能看出来,找得到!”

“不——这不可能!”云驰惊诧当场。明明白狐只留素金一块,怎么忽然就变作天孙之宝了?

“狗贼,”白狐轻轻拍着昏昏欲睡的孩子的脊背,慈爱笑容与不屑冷啐对比明显,“在民风淳朴、律法严谨的京都,居然趁乱盗取我儿宝物,被当场捉拿竟拒不认罪!”

公主看他狐眼微凛,蹙蹙眉,断然附和着:“刁民当用重典!”

“殿下——”长亭跑回禀报,“臣与知府一并排查此楼内所有仆役,只有一高个厨子证明此贼确实一直待在后院劈柴。除此之外,再无旁人愿证其清白。”

“在公主、驸马的眼皮子底下偷盗贵人财物,恐怕他一人也难以办到。”白狐将已经睡着的孩子抱还给公主,背手叹道,“那个厨子说不定就是他的帮凶。”

“我没有盗窃!更没有所谓帮凶!”云驰大声辩驳,却被白狐厉声打断。

“难道我皇皇驸马会栽赃陷害你这初次偶遇的低贱奴婢吗!”白狐挥袖横目愤然道,“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猖狂贼人盗宝被捉,竟还敢抵赖诡辩!若不严惩,以何立清世,以何震纲纪!”

“来人,缴此子,还有那个为他开脱之人,一并押送府衙,命知府严查重判!”公主紧紧抱着孩子,亦冷声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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