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沪有些讪讪的注视着殷福平,心中也是有苦难言,本来,他与狄大炮所唱的这一出,就是给现任知府杜淳生看得,他不是变法维新,对像苏沪一样军功出身的老牌贵族家庭下刀子吗,而今,他苏沪就要跟他对着干,既然,当朝已经把他从礼部尚书的位置上撸下来,发配到此地做知府,那显然,这两年闹得轰轰烈烈的“保税入亩”恐怕也会半路夭折了,而现在,自己因为此时获罪入狱,不好好羞辱一番杜淳生,自己又如何咽的下着一口气,而这些,面对曾经杀伐果断、铁腕无情的殷福平大帅,他敢开口吗?恐怕此时,他也羞于出口。面对着殷福平咄咄逼人的双目,苏沪垂下头低声道:“启禀大帅,一切都是罪臣糊涂,还望大帅不要往心里去。”
殷福平刚才其实也是怒其不争,看到他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也大有不忍,要知道,自己之所以绕道鹤城,本来就是来看望这位老部下的,而今,看到他如此难堪,刚才的愤怒情绪转瞬即逝,但是,却不准备给他好脸子看,当下,淡然说道:“苏沪,你是不是看到而今,钱嗣通,乔一诺,杜淳生这几个人纷纷失势,想要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呀,而这些,是不是出自钱贯的授意?”
苏沪闻言,大惊失色,苦笑道:“启禀大帅,此事都是因罪臣一时糊涂而起,跟他人无关,还望大帅明鉴。”
殷福平闻言,再也耐不住了,冷笑一声,道:“你们以为这些年,你们的所作所为,我毫无所知不成,如今新皇登基已经有年,而且,变法如火如荼,你们自以为是,螳臂当车,难道还以为得计不成?五年前,当今之所以收回我的兵权,就是想启用我改制变法,而我之所以宁愿致仕也不接受,实在也是知道,当今之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否则,容易酿成大祸,但是,皇帝心意已决,然后,就发生了你府家将苏茂被杀一事,给了皇帝冠冕堂皇改制的理由,而你,随之成为改制变法第一个开刀的对象。”
说到这里,殷福平转过头去,沉声道:“你们苏家,出将入仕已经很多年了,在鹤城诸位大地主当中,自然是领军人物,这些年,别说你不知道,下面那些人是怎样压榨老百姓的,只不过,你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古有之的事,才对此置之不理,这也枉费你运筹帷幄,傲啸沙场这么多年,却对政治气候毫不敏感。你更不知道,其实,先帝在位之时,对手下功臣宿将所为,早就气愤填膺了,而他之所以隐忍不发,还不是怕落个位子刚坐稳,就大杀功臣的恶名,而今顺德帝是一个年轻有为之君,这一次改制失败,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次,他已经决定拿你祭旗了,你还敢顶风作案,你真以为杜淳生好欺负吗,还是觉得当今圣上好欺负呢?”
说到这里,殷福平忽然狠狠地踹了跪倒在地的狄大炮一脚,厉声道:“还有你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做是在帮你主子吗?真是混账之至,如果你再敢如此肆意妄为,迟早会把你主子害死。”
殷福平连珠炮一样一阵责骂,苏沪、狄大炮居然甘之如饴,两个人一个恭恭敬敬垂手侍立,一个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心中却如吃了一枚定心丸一般,要知道,被领导骂有时也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殷福平既然把话说开了,其实,也就没有了跟他们计较的意思,语气之中,更多的是提点提醒,苏沪虽然政治觉悟不高,但这一点还是看得透的,他再一次一躬到地,恭声道:“罪臣苏沪谢过大帅不吝教诲之德,不惜重金之躯看望之恩,要打要骂,绝无怨言。”
殷福平看着这个在自己手下屡立战功的大将,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刚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匆匆而至,却是在狱门外把守的钱群带领着一个身形高大,年逾五旬的官员大踏步走了过来,来到殷福平近前,那个官员立时撩衣跪倒,大声疾呼道:“下官杜淳生见过王爷千岁,千千岁。”
这个官员,殷福平虽然并不十分熟悉,但却是认识的,想当年,他第一次赴任为官,就是殷福平一力扶持安排,而他,正是曾经的礼部尚书,而今的鹤城知府杜淳生,殷福平上前一步,把他搀扶起来,轻笑道:“这一次,本王只想偷偷看望一下自己这位老部下,没成想还是惊动了你这个知府的大架,如此也正好,这次前来,本王想把苏将军带走,杜生可有异议否?”
杜淳生刚刚站起身形,看到殷福平平静的一张脸,心中却是犹豫未决,要知道,他本是一个刚直不阿的官员,先帝之所以把他放在礼部尚书的位子上,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承运大帝是一个雄才大略的有为之君,自然明白所谓的政坛官场,吏治不如礼制的重要性,而他,面对曾经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殷福平之时,能否把持底线呢?
而就在杜淳生欲言又止之时,殷福平已经拿出一封黄色的信笺,悄悄递到了杜淳生手里,杜淳生拿过信笺,刚刚打开,就要再度跪下,殷福平却摇手示意道:“杜生,你为官清明廉政,却略显古板愚钝,老成守望有余,而积极进取不足,如若再次登坛变法,这可是大忌呀。这封书信,你只看过就是,就不要再拘于形式了。”
杜淳生刚才见到这封信,之所以诚惶诚恐,实在是因为写这封信的人来头极大,而他,对这笔迹又恰恰恰熟悉不过,而这写信的人正是当今的皇帝顺德,而信中内容自然而然对现在的杜淳生又是一道惊雷,原来,顺德帝打算再次启用殷福平,而且加封他为当朝太傅,带领左右丞相,署理龙朝所有事物。
而信的末尾,则是允许殷福平在全国各地便宜行事的特权,杜淳生虽然迂腐了一些,却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皇帝的本意,看来,当今皇帝绝不是虎头蛇尾的君主,而是一位拿得起放得下的有为之君,看来,他是打算启用静海王殷福平改制变法了,而此事真有殷福平领头,恐怕就没有办不成功的道理。想到此处,他心中大喜,要知道,变法维新曾经倾注他大量的心血,而今秃然落幕,使得他患得患失之意,每每梦回,当下再不犹豫,一躬到地,恭声道:“下官一切听从王爷指令,也就是了。”
殷福平也不废话,马上命令钱群,让他找来狱卒为苏沪打开手铐、脚镣,对几乎像傻子一样的苏沪轻笑道:“怎么,苏将军是觉得这里住的比较舒坦,难道不想出去了不成?”
苏沪这时才醒过未来,苦笑道:“大帅,还望恕罪则个,罪臣只觉得事情太过突然,一时转不过弯来而已。”
殷福平闻言,朗声大笑道:“苏将军,这次殷某把你救出牢笼,可是要带你去做一件大事的,你可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