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贵为静海王的殷福平面前,还有道理可讲,但一犯到李果、李树手里,那可就只是老拳伺候了,虽然,李果、李树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花千朵的对手,但对付眼前这所谓的德水四霸,那几乎是手到擒来,而这几个家伙,虽然看起来咋咋呼呼,却很不禁打,甚至还不如那个被他们抽打的老者,只几拳下去,就开始呼爹喊娘了。
而见识到李树、李果威望勇猛的架势,这几个家伙更是乖乖不得了,一边呼痛,一边一个劲儿的告饶,殷福平冷冷打量着这几个怂人,厉声道:“你们几个究竟是干什么的,哪个才是这里的驿丞?”
这时,那个自称马六的大汉倒是光棍得很,明知道眼前几个人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主,当下就换了一嘴脸,毕恭毕膝赶忙应声道:“几位大爷,小的就是本地的驿丞。”然后,他又指了指身边那位身材瘦削,但个子很高的黑脸汉子,低声道:“他是德水城的营官钱能。”
“钱能后面躺着的那个是本县的县尉胡大宝,胡大宝旁边那位是逍遥客栈的老板路逍遥。”
胡大宝身子比马六还要臃肿,个子却比马六底上大约半头,一张麻子脸,倒是很白净,而路逍遥无论是身条,还是模样却是四人中最为顺眼的,只是一双狡诈的三角眼让人望而生畏。
殷福平看到这几个人被李树、李果他们暴打的老实了许多,立马伸手拦住了二人,却一脚踩在马六胸前,冷然道:“马六,我再问你,这个李再洵又是什么来历,你们为何如此糟践他?”
那马六再不复刚才的嚣张跋扈,已经变得低眉顺眼起来,他恭声道:“启禀大爷,这个李再洵就是本城现任的知县大人?”
殷福平闻言,更是气贯当顶,怒喝道:“什么,他是德水知县?这么说,你们而今是在私设公堂,殴打朝廷命官,当真是无法无天之极。而他,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们,还是犯了什么大罪,让你们如此残忍对他?”
马六有些恐惧的看了看殷福平,有些犹豫的说道:“他得罪的其实不是我们,而是我们潍城的总兵钱守礼大人。”
“钱守礼?”殷福平努力在记忆中寻找这个并不熟悉的名字,又问道:“我记得,潍城的总兵不是季怀青吗?何时又换成钱守礼了?”
马六低声道:“季怀青将军现在已经是凤翔道的总制了,而钱总兵本是飞羽将军的儿女亲家,前一阵子才从德水守备的位子上一蹴而就,当上了潍城总兵。”
德水守备充其量只是个六品官,而潍城本是一座大城,那总兵可是朝廷三品大员,从一个小小的守备,一下子升迁为三品大员,那不是戏文里才有的事吗?而咸阳道经略唐成虽然不比老成持重的张勋正,可也是一个背景雄厚、十分精明的皇亲贵戚,难道,他也像张勋正一样,对飞羽将军这样的败类睁一眼闭一眼,对于治下的百姓也一样麻木不仁吗?
殷福平又厉声问道:“那这个李再洵跟钱守礼又有什么矛盾,他为什么要派你们对这个朝廷命官如此摧残?”
马六回答道:“这个李再洵本是原潍城知府,他在任之时,最是推崇什么新法,他在任时期,几乎把整个潍城都弄得乌烟瘴气,而当时的钱守备本是这德水城最大的地主,李再洵一力推行新制,当年就跟钱守备搞得水火不容,开始时,因为咸阳道总制付高飞的一力扶持,李再洵差一点儿就扳倒了钱守备,后来,还是飞羽将军重金贿赂了经略使唐大人府中的总管,虽然服从了新法,却也保全了自己的颜面,可就在不久以前,七知府事件发生以后,这个李再洵也受到牵累,被贬斥为德水知县,而被他整过的钱守备却是如鱼得水,一跃成为潍城总兵,为了一雪前耻,他才买通我们四个,隔几天就对李再洵动用一些私刑,可是那几天,曾经在县衙大牢搞过这个知县大人,可是谁知在那大牢内,总有一些刁民极力维护此人,万不得已,路老板才出了这个主意,让我们几个把这个知县大人劫持到这里,毕竟,这里可要比那大牢清静多了,而且又是在自己的地头,办事也方便。”
而听到这里,殷福平才终于想起了这个李再洵的身份,却原来,前些天,在鹤城大牢,跟殷福平见过一面的杜淳生曾经偶尔提及,说各地推行新制,有两个人业绩颇为突出,好像就是南有杨占久,北有李再洵。想来,这个李再洵就是杜淳生颇为赞许之人,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干吏,而今却被人折磨至此。看来,自己说不得要会会这个钱守礼跟唐家那个所谓的总管了。他上前一步,亲自把李再洵从那个被捆绑的椅子上解救下来,心中更是疼惜不已。把李再洵扶起坐好,自己却伸手掏出怀中的玉佩,一手递给李果,一边叮嘱道:“李果,你现在就去潍城大营,把那个钱守礼跟本王传唤过来。”
然后,殷福平又踢了一边瘫倒的钱能一脚,冷声道:“你既然是德水营官,那对潍城地理肯定熟识,你就跟着李果过去指路。”
钱能这才狼狈爬起,被李果生拉硬拽着走了出去。
殷福平对马六三人冷言道:“你们马上去准备一些吃食,在拿一些外敷的草药来,假如附近有郎中的话,”也叫一个过来,李大人被你们这几个贼胚伤得不轻,需要好好调养才是。”
马六看到殷福平杀伐果断的神情,而只听他对钱守礼的称呼,就知道地位恐怕远在这个潍城总兵之上,当下,自是不敢怠慢,急忙应声而去,殷福平给李树打了个眼色,李树便会意跟出,顺便监视这几个人。
看到伤痕累累的李再洵,殷福平很是心痛的说道:“前几天,才从杜大人那里听闻李大人贤名,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也算是有缘,在本王这里,你大可放宽心胸,如若这一次,不把这些奸贼一一剔除,如何对得起这朗朗晴天、皓皓白日?”
这时,李再洵那苍白的脸上才有了几丝血色,他有些疑惑地望着殷福平,因为这些天遭受的排挤与打击对他身心已经产生巨大的阴影,而他,再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精明算计,而是变得有些麻木与滞纳,他那一双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无神的打量着殷福平,无精打采的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辈读书人,不被上天眷顾,本就该有此命运,李某已经不在相信这朗朗晴天、皓皓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