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老夫人虽然常年生活在息国,但对眼前这位自己丈夫平生大敌,她却是认得的,可是,她的记忆还只停留在殷福平这个“万里长城”金牌大帅跟静海王身上,可是,当殷福平一句“苏小姐、我是阿平,你还记得吗”,居然一下子把她拉到了遥远的从前,那一段记忆对她来说虽然很痛苦,但同时也很甜蜜。那个时候,在凤城,她跟自己的丈夫胡荣相濡以沫,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即使岁月的清香,现在都能闻到。而一句“我是阿平”,更不由让她想起那位聪明机智、玲珑可爱的邻家男童的样子,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原来他们的心灵曾经距离的那样的近。
苏老夫人这时的语气顿时柔和了不少,她轻声道:“阿平?你是殷叔的儿子?”
想到“阿平”,她又怎么会想不起常常接济、帮助他们的殷叔呢?
殷福平使劲点点头,道:“真没想到,苏大人的母亲居然是你,看来我们两个倒真是缘分不浅。”
是呀,经过千里万里路程的跋涉,穿过日光月华岁月的切割,他们今生再次相见,谁又会想到是在这样一种情境之下。
苏老夫人微微一笑,道:“阿平,真没想到胡大哥曾经最头疼最忌惮的人居然是你?”
苏老夫人口中的“胡大哥”就是当初的胡荣,也就是现在息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亲王”胡荣,而今,他可是在息国一言九鼎的人物,不但曾经战功赫赫、手握军权,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息王的长辈。
从最初萧白罗、萧白水兄弟重用胡荣开始,胡荣一家就与息王一家结下不解之缘。三国暂时平定下来以后,萧白水的儿子所纳的第一位王后就是胡荣的大女儿,而胡荣的大女儿体弱多病,年纪轻轻就驾鹤西去,而息王所选的第二位王妃就是胡荣的二女儿。
即使现在,息王更替过若干次了,每一代息王莫不是以与胡家联姻为荣,而今的息沐王所娶得王后,本是胡荣四女儿胡晚梅的次女。
而且胡荣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却并未停妻另娶,一生独爱自己的妻子一人。可是,在当初,萧白水选择跟燕君临双方合作,要远交近攻,共同对付大龙之时,胡荣的妻子就开始因为政见不合,跟胡荣反目。
那时的胡荣已经是手握重权的“靖海侯”了,而他跟自己的妻子也是分分合合,一下子就过了许多年。
想当年,胡荣第一次在雁南开手下败北,逃回息国以后,那时的息王萧存远正与自己的叔叔萧白成打得不可开交,为了暂避锋芒,胡荣开始选择在家养精蓄锐,并答应妻子不再附庸息王去对抗大龙。
于是,夫妻二人又过起了琴瑟和鸣的小日子,可谁知好景不长,就在萧存远依仗慕容含笑的助力,一鼓作气拿下萧白成残部以后,燕君临的信使便也来到息国,息王萧存远当场就答应即日发兵,准备跟乐国再次合力攻打大龙。
那时的息国刚刚经过内乱,不但兵不精,将更不足,但那时,息王的首选自然还是胡荣,而就是那时起,在胡荣再一次选择北征之后,胡夫人彻底跟其反目,不但公开休夫,更是宁愿自己带着还在襁褓当中的儿子毅然决然离开靖亲王府,回到了他们曾经的老宅,更是面对息国群臣苦口婆心的一劝再劝而怒怼群儒。
当时的息国境内,虽然人们大都已附庸息王,起码尚有两片净土,一片净土就是含笑山庄,另一片净土则是胡荣老宅。因为那时的胡荣已是息国中流砥柱、不二之臣,而他的两个女儿更是先后成为萧存远的王后,尽管胡夫人带领儿子拒不承认息国存在,依旧以大龙子民自居,萧存远却也对其头疼不已。而那时,乾宁大帝尚在位,这个老家伙更是搅事不嫌热闹,还大封特封胡夫人为息亲王,那意思固然有拉拢、吹捧胡夫人之意,自然也有嘲讽萧存远的意思。
这个苏老夫人也算是大龙一大奇女子,不但文武全才,而且建刚勇武、独步天下,不但当初的她,已令殷福平十分敬仰,即使现在的她,殷福平也很是佩服。他淡然一笑,道:“苏大姐,人各有志,胡大哥所选的道路虽然并非你我所愿,但是,当年的邻居成为而今死敌,不也正是说明道不同不相为谋吗?唉,这些不高兴的事,就不要在这里说了。小弟初到这双水县,就听说苏大人刚刚上任不久,大姐,倒不知你们何时来到的中原?”
殷福平的语气温和、清晰,就像是在跟自己的亲戚聊着家常。
苏老夫人这时更是感慨不已,毕竟,她们一家跟殷家也算是故旧,心中想望,语气不知不觉也就柔和了许多,她笑道:“阿平,说起这次来中原,还都是晚春的意思,自打晚春学有所成之后,前来敦促他在息国为官的可不只是他那个执拗父亲,即使是他那些个姐姐、什么侄男侄女、侄孙,那是络绎不绝的前来聒噪,这个小子,虽然没学过武功,性子却是随我,一气之下居然就携家带口来了中原,其实,老姐姐也知道他的一番苦心,这样,他既放过了自己,又成全了老身,息地那个腌臜地方,老姐姐算是待着都嫌腻烦了。”
苏老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些侄男、侄女、侄孙,在现在的息国无一不是一顶一的大人物,要知道,苏晚春现在还健在人家的侄男、侄女可无一不是亲王、公主的身价,即使她所说的侄孙那也是当朝国舅,而且,这些侄孙当中,最著名的莫过于现在息国的“平康侯”纪辜瑞了,据说,这个纪辜瑞长得跟年轻时的胡荣极为相似,而因为儿子从小就跟自己不一心,胡荣更是把一腔爱意逐渐转移到纪辜瑞身上,不但教会他一身武艺,对于排兵布阵、兵书战策更是手把手教他。而这个纪辜瑞也很是争气,这些年,息国大大小小凡是平匪抗蛮,都是由这个纪辜瑞出马,而且每每大获全胜,此时的他,俨然比当年的胡荣还要深得圣宠。
殷福平朗笑道:“老姐姐这份胸襟,即使小弟都自愧不如,倒是不知什么时候重归故里,当年,咱们的老房子可都还健在,这些年,小弟可是没少去过。”
苏老夫人闻言,脸上顿时亮堂了起来,温声笑道:“这些老姐姐都知道,虽然我没有再去过那里,但这一次晚春去给他外祖母上坟倒是去过的,这些年,还真多亏了有你照应。”
殷福平笑道:“这个小弟可真不敢当,毕竟,在咱们那个胡同,你老姐姐的名气可比小弟要大得多了,而且,当地官府也很重视那地方,如若老姐姐那一天想回去,通知小弟一声,小弟一定好好款待一下老姐姐你。”
一听殷福平说道“款待”二字,苏老夫人这才拍拍头,微笑道:“阿平,你说我真是老糊涂了,你们进门讨水,我却只顾着念旧,倒把这个茬儿忘了。”然后,才大声呼喝道:“孙嫂,快点儿砌一壶好茶过来,今天,家里还真是来亲戚了。”
因为看到老夫人跟殷福平谈得热络,孙嫂早就下去沏茶了,此时听到老夫人呼唤,正从外面快步走进来。
而紧随着她的脚步声,一阵爽朗的大笑也有外面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