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实力不敌老莽，于是他答应为老莽脱胎换骨，以此作为筹码换回被八皇子幽禁的妻儿。
而老莽答应鬼医是因为，只要他成为唯一的‘许海青’，他就能成为许氏皇族的一员，离心心念念的笔仙更近一步，也对那巅峰一战更有把握！
他们都需要对方，但也更为警惕彼此。
这出自导自演的大戏，令他们都将对方视为不可或缺的唯一人选，也将各自的迫切和渴望演到了淋漓尽致！
不过局势发展至今已然大变，恐怕是他们都没想到的。
但正是如此，也印证了那句。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许海青一念之间想明白了这掩埋在人心深处的阴暗面，但他还是朝老莽投去求证的目光！
他希望真相不是这样，希望人心至少多多少少，还是有善的。
可老莽没有辩解，他只是苦笑连连地感慨：“不错，可结果到头却是为你做了嫁衣，老子纵使在怎么不甘心，但天要我死，我又能如何？江湖多风波，浪里来浪里去，临死之际，我只恨不能和笔仙对上一招，比上一比孰强孰弱！”
他说着垂首惘叹，似悔恨更似不甘，而一只手已然在不经意间贴在许海青的脊骨某处，用力之深令许海青脸泛苍白。
许海青顿觉一股蛮横的力量自老莽掌心脱涌而出，顺着脊背如凶猛的浪潮涌入周身的四肢百骸。
他骤然明白老莽是在传功！
他居然还有功力！
而心悦君不曾察觉，她犹自讥嘲：“你也不过如此，可你这一身功力精纯深厚，着实让我眼馋。但且放心，你今夜既然入了楼，也交了嫖资，那我定然不能亏待了大方的客人。来呀。”
她说完拍响手掌，隔间的屏风当即大开，一阵脂粉香风也紧随其后弥漫了整间屋子。
许海青和老莽抬眸望去，就见屏风如雾霭般退散至两侧，香气中传来诱人的呻吟声。
许海青和老莽听着那阵阵传来的呻吟直觉汗毛微立，然后两双眼睛都齐齐瞪直了。
屏风后是一个隔间，陈设装衬极尽豪奢，但最为吸人眼球的则是女人。
不止一个，而是五个！
这五个女人有肤白貌美的少女，有肌肤如麦，身段惹火的夷女，以及塞外的蓝眼金发，身躯丰腴的妩媚异族女，还有散发异域风情的海外女奴。
她们个个衣不蔽体，容貌绝艳，且每个人的眼神都浑搅着痴迷和放浪，直勾勾地盯着许海青和老莽，伸手召唤着，吃吃地笑着。
“她们每个人日夜都定量服食催情散，关在房中已有一月之久不得见男人。而且日夜都听着楼中男女缠绵，床笫之欢，欲盛而不得。”心悦君顷身对着老莽细声说，“此刻别说你这等丑陋的糟老头子，就是放头发情的狗进去，她们也会伺候的尽心尽力。现在，我让她们伺候你，让你享尽一夜温柔，做那死后也风流的快活鬼！”
老莽忽然双眼瞪直，手掌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许海青的脊背，而他的模样却像是突然苍老了下去。
可他站了起来，而且挺直了腰杆，豪放地像是要告诉天下所有的人。
“好！那老子这趟去的，死也值了！”
老莽动身前转过身，将身上那件破烂的衣袍盖在了许海青的身上。
然后他的神情变得很寂寥，很孤独，口中紧跟着也叹息一声。
“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回想当初，一生漂泊，居无定所，临死之际，到头竟是空空如也。”他叹息、惆怅，苍老眼眸注视着许海青说，“小子，我如此一生，你看着觉得如何？”
许海青自是听不懂，但还是凭着本心回答：“我觉得你是个坦荡、潇洒、从容不迫，放荡不羁的人，我羡慕，也嫉妒。”
他说出了实话，因为他看得出老莽不是那种以阴谋存活于世的人。
他本质里，还是一个洒脱的男人！
老莽闻言慢慢地点着头，从轻到重，渐渐地竟突地大笑：“好、好、好！好的很啊！放荡不羁，从容不迫！是！老子这一生倒还真和你说的颇为相似。但……”
他说到此一顿，没有在说下去，邋遢的面容忽地变作惭愧，眼眸也不在看许海青。
他的作态无疑于问心有愧，而愧对的人则是许海青。这一点躲不过心思细腻的心悦君，她察觉的到。
老莽已经心存死志。
可人在死之前，总是会有一段回忆要追溯，一句心中话要说，以此期盼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留下点什么。
但他此刻碍于面子不敢说，因为男人活着除了要有骨气之外，更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
所以心悦君替他说：“但你一生坦荡，越老却越怕死。在鬼医告诉你西京城中，八皇子养了个天生罗汉骨、阴阳相的替身时，你就忍不住动心，还动了邪念。”
老莽看向心悦君，他眼里没有恨意，反倒充满感激。
因为心悦君替他说出了他不敢说的心里话，现在的他终于可以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放得下引以为傲的面子！
“是。”他颔首，面朝心悦君光明正大的说，“所以我后悔。”
心悦君笑容谄媚地劝说：“无毒不丈夫，你有什么好后悔的？”
老莽骤然瞪眼，咬紧牙关：“老子后悔自己平生最恨偷奸耍滑的小人，可临死之际，我居然为了活下去而做了曾经最不耻的下做事！成了自己一生最恨的人！”
他说的是那般畅快，且痛快！
曾经年少时鲜衣怒马，过街惹佳人红袖长招，光明正大喝酒吃肉，马踏江湖恣意忘忧愁！结果潇洒一生自认是个有原则的人，怎么到死居然变得叫自己都不认得了！
他自认不是小人，可如今呢？
果然这世道，原则只是一句笑话，只要利益高过本心，谁都是可以变的。
于是他说完这句话沉默了下去，陷入了自我的折磨。
可他越是这样，心悦君就越开心，她似总能察觉出人的弱点，而且总爱折磨身在痛苦中的人。
她轻声地劝，可劝的话语却直击老莽最痛苦的心：“那你是真该死，可这一死，你做错的依旧是错的。不过纵使你还活着，那也改变不了做错的事。所以你还是得死，而且得乖乖的死。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你还好只是个不出名的隐世高手，如若是个名震天下的人物，那一定会遭人唾弃，遗臭万年。”
这句话无疑是一根刺，在老莽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慢慢地由皮到肉，狠狠地扎下去！
老莽更痛苦，更伤心，他捂住脸用力搓揉，搓的满手灰泥无地自容，可那双手是脏的，脸也是脏的，无论怎么搓怎么揉都再也洗不干净了。
陷入悔恨和痛苦中的人，犹如沉溺于水中的可怜人不可自拔，可往往只需一句安慰，一声呵护，那纠结不已的心便能自解郁结。
只不过老莽遇到的是心悦君，一个最爱以折磨人为乐趣的狠心人。
可这时，许海青极为突然地打了个岔：“你之前说，只要我磕三个头，你就会收我做徒弟。此话可还当真？”
老莽的眼眸从指缝里探出，语调低弱地回答：“自然当真。”
“好。”
许海青说完，人居然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在心悦君和老莽都极为震惊的注视下，走到老莽身前，跪下去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拜你为师，是因为你救了我命，往后我若是名声大噪，天下皆知之时旁人一定会问我，你的师父是谁。”许海青抬眸，仰视着佝偻呆愣的老莽，“到那时，我会告诉他们，我的师父，叫老莽。”
老莽闻言浑身一震，胸腔剧烈起伏，深深地吸气。
许海青这番话简而言之便是原谅，也是安慰。他告诉老莽的是，他这身功夫是老莽传的，这条命是老莽救的，他有名声大噪那一天。
自然都是拜老莽所赐！
……
PS：今天外卖送的太累，天气太冷，刚才回家给章节润笔的时候，脑子是蒙的，所以修改了部分也修正了逻辑错误的问题。
现在可以放心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