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郎,郎要丧。
我八岁那年还在当压棺童子。在我老家,有一个村的坟地就在大路旁边,他们村要把那片坟给推平了。他们村有个寡妇,老公的坟就埋在那。
而她老公死后没多久,五岁的儿子又走丢了。
那片坟就像地标一样,在进他们村的路口旁边。她怕坟推了,孩子回来找不到回村的路。村里要推坟,那个寡妇死活不肯。
在推坟那天,那女人跟村里管事的人发生了肢体冲突,挨了一顿毒打。那女人回去后就吃了耗子药,一命呜呼。
打那女人死后,村里有人经过平坟的那个路口说听到了一个女人在那地方哭死去的男人。
哭她男人死的早,丢下她在世上受欺负。怨人心不古,恨世道不公。
第一个听到哭泣声的人,回到村里讲这个事情,大家都不信,认为那个人是瞎说。
第二个,第三个听到哭泣声的人,回到村里讲,大家依旧不信,只当这些人都是找存在感,人云亦云。
直到村里那个管事的,汽车坏在进村的路口。听到田地里有一个女人哭她死去的男人,那管事的扔了车就往村里跑,疯了一样碰到人就说:有鬼啊,有鬼啊!
第二天一大早,那个管事的家里人发现那个管事的吃耗子药,死在了房里。
打那个管事的死后,只要经过那个路口,听到哭声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连续死了三个人,事情闹得那附近几个村子,人心惶惶。
一些老人讲皮影戏可以镇邪。他们镇里出面,找文化非遗的皮影戏班子,到那个路口唱皮影戏。
皮影戏演到一半,拉二胡的老先生忽然哭了起来。老先生的哭泣声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跟那个已经过世的寡妇,一模一样。
皮影戏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这件事还是我和我爹去解决的。
那个哭丧的女人,连厉鬼都不算,但为了消除她的怨气,我和我爹弄得灰头土脸,差点把命给交代在了那里。
因为鬼哭丧,更像是一种怨气深重的诅咒。
这其中的阴森恐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眼下这只披麻戴孝的恶煞,跪在我面前,伤心欲绝的朝我哭丧。
哭得我头晕目眩,头疼欲裂,仿佛有一根钢钉从我头顶在往我脑门里钉。
同时心口也是气闷,好似压着一块大石板,压得我难以呼吸。
我一个踉跄,跪到恶煞面前,用最后的意志抹了一把鞋底。
从鞋底抹下来了一些灰尘。
也顾不上鞋底的灰尘脏不脏,恶心不恶心。我把灰尘往嘴巴上抹了三遍,叽里咕噜的对着恶煞哭诉了起来。
“媳妇啊,我虽然心怀冤愤,染病卧床,因积怨无解,忧愤而死。但我死后,走黄泉,过奈何,又投胎转世活了过来。为夫现在还活着,你别哭了,你再哭为夫就要被你哭死了。”
我满嘴灰尘的用“冥言”一通胡说八道。就是按照她哭郎讲的话,在破她的诅咒。
“冥言”是一种古老的语言,最早使用“冥言”的是远古部落的巫师。
现在一些“扶乩”占星师,也懂一些冥言。只不过那些占星师都拿冥言当咒语用了,并不懂如何用“冥言”跟异类来沟通。
其实“冥言”靠的不是声音沟通,而是通过气息震动,调整自身精神波动。利用精神波动跟异类交流。
“冥言”牵扯到了精神波动。道士讲跟周围环境融合,天人合一。禅师讲观想,讲禅定。这东西即便有传承,想要学会还得靠个人的悟性。
“冥言”大概就是这么一个东西。
过去我学“冥言”的时候,除了感觉枯燥就是枯燥。这真到了要用上的时候才晓得过去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通过“冥言”跟恶煞一番精神沟通。
披麻戴孝的恶煞不哭了。
她这一停下哭丧,我头疼欲裂,气闷的感觉逐渐缓和了下来。
她跪在门槛外,好像在思考什么。但又因为怨气,煞气太重,影响到了她的神智。
她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
我想趁机给她来一破道令,但又无法确定能不能灭掉她?万一灭不掉,被她死缠着不放,那就麻烦大了。
我心跳极快的警惕着她。
过了一会,她痛苦的拿蔑刀反复拍打起了她的脑袋。
随着拍打,她额头一个金色的“敕”字闪烁不定。
这个金色的“敕”字我认识,是茅山控制鬼物的一种符篆。可以压制鬼物的心智,让鬼物失去自我意识,像狗一样任由茅山道士驱使。
“呜呜呜呜……”
她拿蔑刀拍脑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两行血泪从她眼角流出来,金色的“敕”字伴随着她流出血泪,分崩离析。
控制她的茅山“敕”令破了。
“林老狗,我要你不得好死。”恶煞摆脱了茅山符印的控制,凶戾的气息瞬间暴涨。凶戾当中又多了几分凄戾。
虽然更凶了,但眼中却有了神采。
她恢复了神智。
没有神智的情况下已经够恐怖了,恢复了神智,要对付起来怕是更难了。
我在一旁看得头皮发麻。
好在听她仇深似海的喃呢,这是要去找姓林的麻烦了?
不管她跟林家有什么仇怨?反正跟我没关系。
林家用“厉鬼封门”来对付我,现在恶煞脱困,恢复了神智,要找林家寻仇,我是喜闻乐见。
多行不义必自毙,林家怕是有难咯!
柳诗雨看不到恶煞,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一直站在店铺角落,注意着我的反应。因为恶煞的变化,店里地气升腾,阴风阵阵。环境的变化让柳诗雨抑制不住好奇和惊慌,她警惕的朝我这边走过来说:“小奇,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诗雨一朝我走过来,恶煞提着血淋淋的蔑刀,挡在我和柳诗雨中间,一刀砍向了柳诗雨的脑门。
这一刀太快了,我只见人影一闪,蔑刀已经落到了柳诗雨脑门上。
咔嚓。
柳诗雨脖子上的护身符,替她当下了这一刀。从先秦传下来的石头,龟裂,粉末化,阴风一吹,石屑消散在风中。柳诗雨脖子上只剩下了一根绳子。
蔑刀虽然没有砍伤柳诗雨,但柳诗雨也受到煞气冲击,白眼一翻,晕迷了过去。
恶煞并没有继续攻击柳诗雨,她转头看了我一眼说:“脱困之恩,来日必报。但你冒充我丈夫的账,我也记下了,来日再算。”
恶煞走了。
我扶起昏迷不醒的柳诗雨,确定她只是沾染了阴气昏迷,并没什么大碍。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
跟邪祟打交道,赢了没好处。
如果受伤,生病,丢命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种东西活人惹不起。
寻常人碰到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千万别一时兴起而好奇。若是招惹上了脏东西,导致疾厄痛苦缠身,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敬鬼神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