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浣衣楼。”
陈玄策站在街头，望着前面人来人往，恍如白昼的小楼。
这里人影绰绰，文人骚客络绎不绝，莺莺燕燕的娇吟揽客声让人骨头酸软。
这里就是浣衣楼。
陈玄策看着站在玄关和阁楼窗户边上的娇嫩少女或风骚少妇，她们穿着清凉，胸膛袒露着大片大片的雪白，不知是尊重还是嘲讽这料峭春寒，她们皆是在身外披了件若隐若现的薄纱，更添几分说不清的诱惑。
所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苦！
吕祖诚不欺我！
望着眼前的场景，陈玄策不由得想起曾经记下的吕祖诗。
这种地方，便是嫪毐来了，怕也要扶墙而走。
而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人，或者说一群人。
“陈道长，真的只要我们收尾就可以吗？”
穿着一身儒衫的莫惊春迟疑问道。
在他的身后，是二十多个换上了常服的捕快衙役，他们皆是一脸犹豫和隐隐的希冀。
毕竟知道眼前这浣衣楼里有一个披着人皮的邪祟，没有拔腿而跑，反倒是跟了上来，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
要知道，县衙里的衙役捕快，不仅不是官，甚至连小吏都不是，没人想为了那点微末俸禄搭上性命，但奈何他们的亲人都生活在广信县里。
逃？能逃到哪儿去？谁能担保其他地方没有邪祟？再者，他们能走，家里年迈的老母亲老父亲呢？亡命奔波，别到时候没死在邪祟手里，反倒死在了奔走的路上！
此前随着林道长去讨伐人面蛛，不也正是因为家人才甘愿去拼命？
好在莫惊春并非什么蛆了心的狗官，给每位因人面蛛而死的民壮送去了丰厚的补贴，让他们的家人能够得到妥善的安排，也算是为他们安了心。
现在陈玄策说不用他们与邪祟正面交锋，只需扫尾就好，他们无一不眼前一亮，满怀期待。
陈玄策点了点头，轻笑道：“莫县令和各位捕快兄弟在浣衣楼外等待，等贫道与那皮物缠斗起来，再疏散其中百姓便可。”
话音落下，众衙役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微微颔首：“便听陈道长的吧。”
......
这是陈玄策第一次青楼这种烟花之地，刚一走进去，便有一首古人词作漫上心头：
青楼宴，靓女荐瑶杯。一曲白云江月满，际天拖练夜潮来。人物误瑶台。
醺醺酒，拂拂上双腮。媚脸已非朱淡粉，香红全胜雪笼梅。标格外尘埃。
作为一个洁身自好从去不大宝剑的正经人，陈玄策踏入浣衣楼那刻，确实明白了此词的内涵。
这浣衣楼里，可谓花团锦簇，雕梁画柱，好不迷人。
若问什么花什么锦？那必是女子的娇花与纱衣薄锦。只一进门，少女的曼妙亭亭、熟妇的丰乳肥臀便映入陈玄策眼帘。
这便是传说中的青楼吗？
陈玄策悄悄一抚腰间，总觉得有种莫名的酸痛蔓延开来。
但这也只是感慨，陈玄策并非脑袋长在腿间的人，前世诸多老师已经将他眼界拓宽，塑造了磐石之心，小小青楼，岂能动摇？
“诶！姐妹们快瞧，这儿有个道士！”
先是有眼尖的姑娘注意到陈玄策身上的道袍，随后看到他那俊逸过人的脸蛋，那双仿佛在说话一般的桃花眼让她一下迷醉：“好俊的小道长！”
“哪里哪里！”
“哇，真的迷死个人！”
“不要跟姐姐我抢呀！”
道士逛青楼，她们这是头一次见，尤其是这个道士还长了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蛋。
怪不得她们这般激动。
“咦，这位道长，我们是不是在魏大夫那儿见过？”
莺声燕语间，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陈玄策耳中，他循声望去。
却是之前在药堂见过的黄家公子！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脸肾虚模样。
只见他走到陈玄策面前，拱手道：“在下姓黄名修明，不知道长？”
“陈玄策。”陈玄策回道。
“哦，我想起来了，您就是那位不顾自身虚弱，为死去的乡亲超度到昏倒的陈道长吧？失敬失敬！”
黄修明感慨道：“坊间传闻，陈道长不仅一副慈悲心肠，更是仪表堂堂，面如冠玉，貌赛谪仙，也不怪大家都说您是神仙下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便是我这俊美无涛的相貌，站在您面前，也是稍逊一筹啊！”
一时间，陈玄策竟不知道黄修明是在夸他，还是拐着弯在夸自己。
话说回来，他在广信县的形象到底传成什么样子了？他是神仙下凡？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尬吹等于黑！望周知！
不过只要是个人都想屁吃，陈玄策听完这记马屁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坦，果然还是顺耳忠言最好听，怪不得历朝皇帝都喜欢宠幸说话好听的太监。
“黄公子过誉了。”陈玄策按照惯例谦虚一下，到底没有说出你眼光不错这样的话。
“陈道长也是为今夜的诗会而来？”
黄修明也是个自来熟，话没说两句，便凑到陈玄策跟前，挤眉弄眼道：“还是说，为了莺粟姑娘而来？”
“这俩者有什么关联吗？”陈玄策有些疑惑，他收到的请柬根本不像请柬，写得满是莺粟痴心情话，看得他头皮发麻，根本没写其他的东西。
黄修明讶然的看着陈玄策：“莫非道长不知道？浣衣楼每月十五，都会举办一个诗会，以诗会友，斗诗三百，若是能够夺魁，便能一分不花，与莺粟姑娘共度春宵。”
“道长，你刚来县里不久，可能不知道。这莺粟姑娘可是浣衣楼里最美的，身材最娇媚的花魁，平日里就是与她共度一夜，都要花上成千上万的白银。”
“就是我家境颇丰，也不过有幸和莺粟姑娘共度了数夜春风，个中滋味，销魂蚀骨，令人欲罢不能。”
陈玄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黄修明本来一脸春意盎然，但不知想起什么，微微一叹：“唯一可惜的，便是莺粟姑娘不接受别人的赎身，我有很多家境殷实的朋友，本来都想为莺粟姑娘赎身，好娶回家去，奈何人家有个条件，那就是娶她的人不仅要有钱，还要有才，至少也得中个进士什么的。”
“本来我也想跟我那些朋友一样上京赶考，奈何家父家母严厉，给我揍了一顿关了起来，好不容易今天才能出来......他们错过了一个拥有文曲星儿子的机会啊！”
看着黄修明捶胸顿足的模样，陈玄策没忍住笑了。
进士是那么容易考的？
“道长你笑什么？”
“我想起了高兴的事。”
黄修明将信将疑的看着陈玄策，看到他腰间别着的铜钱剑，好奇问道：“道长，你来诗会，怎么还带把家伙事儿？”
他打趣的笑起来：“总不能道长不是来斗诗，而是来斩妖除魔的吧！这儿狐狸精和色魔这么多，道长收起来，可麻烦咯！”
陈玄策也不恼，只是笑笑。
随即，锣鼓声声，人群躁动。
有人喊道：“是莺粟姑娘，莺粟姑娘出来了！”
陈玄策下意识抬头。
只见花魁莺粟，身着一身红裙薄纱，宛若一位出阁新娘一般，轻轻倚在栏杆旁，美目流转之间，顾盼生辉。
在栏杆之下。
是一双双恨不得立刻把她剥光的，如发情牲畜一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