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栏杆下的男人们,莺粟笑靥如花,眸子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忘了有多久。
好像是五年前吧。
那时候她还不叫莺粟,而叫做刘阳。
听名字就知道,他是个男人。
他生下来就是与众不同的,在周岁抓阄的时候,别的孩子都抓什么笔、农具、算盘之类的,唯独,他扯住了一个姑娘的裙角。
村里人都笑他,都觉得他以后可能是个多情种,当做饭后笑谈,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当他渐渐长大,人们对他的看法变了。
他不爱男装爱女装,下地干活与他无关,只愿在家里织布刺绣,浓妆淡抹,每逢过路人总会对他们抛去几个媚眼。
他不爱女子的娇柔,独爱男子的壮硕。
“我虽是男儿身,心却是女儿心。是泥做的骨肉,水做的心髓。”
他总是这么说,行为举止也与一般女子无二。
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他长了一副粗狂的男子相貌。
虽然大乾包容开放,但乡野民间,对于这等逆乱乾坤的举止,哪里是寻常百姓能接受的了?就是在大乾最包容的京城,有龙阳之癖的人,能接受龙阳之癖的人,也都是少之又少。
更别提偏僻的乡野。
男女伦常是这里的道德伦理,像他这种扭捏如小女子般的作态,虽然相邻没有明说,却也是在暗地里鄙夷。
至于他的父亲,一个传统的农家汉子,哪里能接受得了自己儿子这样?平时只是当做没见着,毕竟无论怎么,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吗?
直到某天,他一见钟情的爱上了一个上京赶考的俊俏书生,为之迷醉,为之疯魔。
若彼时陈玄策在此,便会惊愕的发觉,这位被刘阳一见钟情的书生,竟与他有两三分相似!
由于上京赶考路途遥远,且他们村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他的热情招待下,书生当晚就在他家住下了。
当晚,他家拿了最好的土酒和新抓的鱼招待了书生,他看着喝得满脸红晕的书生,主动把书生搀扶回房里。
看着喝得烂醉的书生,他再也忍不住心中那股与书生共赴巫山的冲动,上了手。
然而,在这途中,书生却意外醒来,发出被吓到的惊叫,引来了刘阳的父母。
本来刘阳之父平时对于刘阳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看一只眼,但这天喝了酒,又看到刘阳光着个身子站在客人面前,终于是没忍住破口大骂起来:“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卵蛋的!老子生你出来是让你搞别人的,不是被人搞的!当初怎么就把你射在墙上!”
怒气上头的他说着,一脚就往刘阳屁股踢去:“败坏家门的孽障,老子早该把你掐死!”
刘阳被踢了个趔趄,被自家老子的话语说得满心怒火。
他追求自己的真爱怎么就败坏家门了?
刘阳想要大声反驳自己的父亲,但等他反应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什么倒在了眼前,而他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上面满是鲜血。
再看地上老父亲,胸前长长一道血痕,奄奄一息,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
看着血泊里的父亲,刘阳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股兴奋,没忍住又是一刀剁下去。
“啊——”
书生和刘阳的母亲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发出了尖叫。
而迎接他们的只有刀。
滚烫的血液又溅了他一脸,让他愣神。
他怎么又动手了?
刘阳拿着滴血的菜刀,如木头一样看着地上的尸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新奇,刺激,好像他本该如此。
尖叫引来了乡邻,他们一个个震惊不已,嘴唇不断闭合,好似在骂刘阳?但此时的刘阳却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东西,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他再度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一抹,是殷红新鲜的血。
他愕然的看着地上,不知何时,村子他认识的不认的人,此时全都没有生气的躺在了地上。
“是......我杀的?”刘阳怔怔的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他居然把村子里的人全杀了?
一股诡异的平静在他心里蔓延开来,他看到了自己身前躺着的,自己村子里最漂亮的女人,那个他一直羡慕的对象,一直想着自己要是能长成她那样,该多好?
“真美啊......”他痴迷的看着地上的女人,心里莫名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能不能把这个美丽的容貌保存下来呢?要怎么保存呢?
“把她剥下来的不就好了?”
在刘阳苦思冥想之时,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和尚站在他身旁,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刘阳一听,喜笑颜开,像女子一样娇羞着高兴:“剥下来不就好了?对,剥下来不就好了!”
可剥下来后,他又犯了难,该怎么保存呢?
“你不是很喜欢这幅样貌吗?穿进去不就好了?”和尚又说。
对啊!穿进去不就好了?
刘阳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皮囊,凑上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血腥的味道在他鼻子里竟如此香甜,是啊,这皮囊多像衣服啊,穿上去不就好了?
等刘阳钻进去之后,皮囊跟活了一样,原先还不合身,但随着他穿衣的动作,皮囊渐渐与他的皮肤贴合,最后,竟成了他本身的皮囊。
刘阳站在清澈的河水边,借着皎洁的明月,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那再不是他所厌恶的自己的身形,也不是皮囊原本的模样,而是他梦里自己作为女子时的模样!
他痴痴的望着水面,看着自己化出的模样,不由得用食指沾着皮囊上残留的血液往嘴唇抹了上去:“我......奴家......真美呀。”
随着一声渐渐远去的阿弥陀佛。
河边的刘阳丢弃了自己的名字。
从今以后,她叫莺粟,是危险又迷人的,世上最美的女子。
......
莺粟倚在栏杆边上,往事在眸中流转,她看到了和黄修明站在一起的那一抹令人瞩目的道袍。
那是同时也在看着他的陈玄策。
早在鬼市那晚看到陈玄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陈玄策与他曾今一见钟情,可以为之疯狂书生有三分相似。
但是,他要比那书生更加诱人!
他更爱了。
所以那天在井边偶遇陈玄策,他才急不可耐的与其搭话。
只是没有想到被陈玄策识破了真身,毁了他的一张皮囊,让他不得已花了十天的时间修补,吃了不少存粮。
但这都不要紧,他看出来了,陈玄策空有一身真气,并没有高深的功夫,只要他小心些,陈玄策根本奈何不了他,虽然时间迟了十天,但没有关系。
短短十天改变不了什么,只要陈玄策今晚来了,他就有把握拿捏住他。
到时候丢到床上,翻云覆雨,铁做的骨头也能被他的腰摇断,何况一个男人?有时候,挣扎反倒更添情趣,不是吗?
他相信,陈玄策的味道一定很棒......
莺粟注视着陈玄策,猩红的舌头舔了舔红润诱人的嘴唇。
不过,除了主菜之外,开胃的小菜也不能放过,再者,他的存粮因为陈玄策的缘故,消耗了不少,需要补充了。
所以,今夜的斗诗夺魁,还是要继续。
旋即,他给身侧的老鸨使了个眼神。
老鸨会意,让手下龟公一敲铜锣,高声叫道:“浣衣诗会,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