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眼睛微闭,勉为其难的吞下些汤水,吃了点红薯,又苦又涩的苦萝卜与野菜,实在咽不下去。
吴志很想丢下碗筷不吃了,但他知道,如果不吃,明天出工哪有力气?
算了,算了,吴志苦笑。
想到小时候,不时听到六十年代时,有人因为忍不住饥饿,而去吃土茯苓(非茯苓的一种,而是像茯苓的一种土,能饱腹,却不能消化与吸收,最后的结果,就是不饿却拉不出),最后活活憋死。
此时,能有杂粮苦萝卜米饭,还不至于饿死,已经很不错了,还计较什么啊!
不能上班十几天,就不知天高地厚,把祖宗都忘记,万一哪天又被打回原形,还要不要过日子?
吃吧,吃吧,使劲吃。
吴志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把一大碗苦涩的食物,终于全部干掉入肚。
努力改变自己吧!
缅怀过去,珍惜现在,展望未来!
只要我心志坚定,未来就是美好的憧憬,令人向往。
慢慢品尝,生活所有的一切酸甜苦辣,都可以像一杯美酒,令人沉醉。
吴志不停的自我安慰。
吃完饭,天色已晚。
做事回家的,早就归来。
为了省灯油,多数人开始准备睡觉,或做着各种床上运动,为造人不懈努力。
此时,生五六个的算正常,吴志家就有五个姐姐,加上他,是六姐弟。
队长家,十四个兄弟姐妹,男的九个,女的五个,最大的比最小的,大了20多岁,大哥大姐与老幺,根本不像兄弟姐妹,更像父子父女,或母子母女。
反正生下孩子后,也不需要多用心照顾,几个月一岁左右的孩子,就已经一个人在地上爬来爬去玩泥巴玩得不亦乐乎,或者是被哥哥姐姐带着玩泥巴,随便吃点什么不饿就行。
还不到晚上七点,整个村子都已经静悄悄,除了蚊子在“嗡嗡”的飞,猫叫狗叫声,全都没有。
这个时期,家家差不多。
一个字“穷”,都是为了活命的口粮而努力。
没有余粮养狗啊猫的,如果农村谁家养猫狗,绝对被人戳脊梁骨,说他是败家的东西。
最牛的大队长家,也不例外。
他们一家十几个劳动力,那么多挣工分的,生产队还是他说了算,一样只是半温饱而已,依然每天需要吃红薯等杂粮饭,没有余粮喂猫狗。
整个吴家村,也唯有大队长家饲养鸡鸭十来只,其他人家,最多也就是一两只鸡鸭。
第一,是不敢养。
第二,养不起。
人要吃饭,鸡鸭鹅猪也需要吃东西。
不过,一般人养鸡鸭,除了小的时候,偶尔搞点蚯蚓小虫子什么的喂,稍微大点后,都是靠它们自己找吃的,否则肯定都会饿死。
夜色如墨。
月似眉。
生产队没通电,晚上只能点煤油灯,吴志他们家更穷,煤油不便宜,哪舍得点这个奢侈东西?
夜色已深,乌漆嘛黑的说了会话,蚊子又多又毒。
吴志准备去睡觉。
吴正源说:“志儿,如果平时,你这种外聘人员,可以不去上工。但现在正是“双抢”非常时期。队长说,在家的劳动力,明天必须全员出工,否则扣工分扣口粮。”
吴志道:“既然回来,就是为了多赚点工分,明天我去上工。”
他转身进入小房间,睡在稻草铺垫的床上,感觉还挺不错,不软不硬,比医院宿舍的硬板床舒服。
可睡下没多久,就全身痒得不行。
一摸,抓住一个跳蚤。
再摸,抓住一个更大的跳蚤。
跳蚤的痒,让他忍无可忍,根本无法入睡。
忽然,感觉手臂一痛,
原来是手臂靠近床边,蚊子粗暴直接,在他贴近蚊帐的手臂上,同时叮了几口。一口下去,就是一个大包,又痒又疼,直入心扉。
还好,有一个补丁盖补丁黑蒙蒙的蚊帐,不然,只怕要被蚊子吃了。
跳蚤不停的咬,外面蚊子“嗡嗡”的叫。
以前没有在好的环境呆过,以为到处都一样,这次出去工作十几天,好像到处到不一样,有点适应不了这种生活。
迷迷糊糊中,一不小心,又会被蚊子叮上几口,吴志心烦意乱,恨不得坐起来不睡,可不睡不行,明天的农活,肯定不会轻松。
半夜无眠,整夜无梦。
直至听到鸡叫声,才陷入深度睡眠。
........
天空刚露出鱼肚白。
吴正源叫起全家人,吴志感觉才刚刚入睡,就被叫醒。睡眼朦胧,呵欠连天,却不得不起床。
空着“咕咕”叫的肚子,按照队长分配的任务去工作。
“双抢”是这边农村,每年农历六月特有的非常繁忙的季节,一旦错过,就浪费一年。
意味着生产队所有人都要饿肚子。
双抢=抢收 抢种。
在这个把月内,抢着收割成熟的早稻,再抢着插下晚稻的秧苗,这中间还包括打下割水稻的谷子、往田里灌水、犁田、施肥等工序。
隆城除了一般的稻谷等粮食农作物,还有最重要的经济作物,用于制作香烟的烟叶。
此时,种植的烟叶,都已经烘烤完毕,需要把田地中一株株的烟叶杆拔出来,再接着灌水、整地、施肥、插秧,种植晚稻。
拔烟叶杆,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力活。
如果拔得不好,手掌就会破皮起泡,甚至是烂掉,影响短期工作,
这是不用大脑的体力辛苦活,工分还低,最高才十个工分,不像有些工种,最高是十二个工分。
一般是分给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去做。
今天吴志的任务,就是拔出一亩地的烟叶杆,来到任务烟叶地,入眼的是密密麻麻,像一棵棵高约一米三四的小树,竖着约1500株烟叶杆。
他顿感头皮发麻。
吴志暗自对自己说:必须改变现状,不能这样毫无意义的辛苦下去。
双手握住烟叶杆,用力往外拔,发力不对,手掌一滑,没有握紧烟叶杆,只是松了点,却没拔出来,反而感觉手掌火辣辣的难受。
吐了点口水在手中搓了搓,滋润下手掌皮肤,再次握紧烟叶杆,猛地发力,感觉手下顿时一松,一株烟叶杆连土带根,被全株拔出。
继续用力拔,把两株碰在一起敲打,抖落根上的泥土,顺手丢到一堆,拔了十几株,感觉好像也不是太辛苦的样子。
可是,没过多久,就感觉手掌疼痛,一看,手掌手指,起了好几个水泡,有一个已经破掉在流水。
吴志心中的苦,难以言表。
他虽然愿意做事,长得也比较高大,却空有一声蛮力,一直被村民取笑,说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他有时候真想躺平不干了,累死累活还吃不饱,有医术却不能用于临床!
但躺平又能如何?
让本就贫苦不堪的父母,还要来养他这个已经长大成年的青壮年?
吴志摇了摇头,于心不忍,于理不合,这哪是人干的事情?
如果那样,就是连猪狗也不如啊。
再苦再痛,也必须想办法坚持,更何况,现在就要踏出了第一步,未来可期。
看着起泡的手,应当是发力不当,烟叶杆在手掌中滑动所致,想明白后,吴志再拔烟叶杆时,手掌手指自然发力握紧烟叶杆,不让烟叶杆滑动分毫,再均匀发力,如此拔出,轻松不少。
一边想问题,一边拔烟叶杆的吴志。
忽然听到一个悦耳动听的女性声音响起:“志老弟,听说那个女的不要你了。没关系,她不要你,还有姐。”
那个女子抬头看着吴志,满脸笑容,犹如春天暖阳般灿烂温馨,对他说着话。
吴志一愣,邓桂萍何出此言?
那女子虽然带着斗笠,却掩盖不住她娇美的容颜。
她见吴志不说话,依然笑容满面:“志老弟,以前姐不让你接近,不是忘恩负义,而是怕别人误解你。如果那个傻女人瞎了眼不要你,你也无需伤心,好姑娘多得是,
最少,姐比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