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比如，一般扭伤性无外伤的小肿痛，是热性或需要泻的病症，用栀子、大黄、桃仁、红花等药，打成粉末，用热性的纯米酒调，再外敷，效果比用冷水调要好很多。
但也不是绝对，特别是服药，非特殊情况，最好还是按照经典注明的方法，毕竟，那是经过无数年，无数代、无数的有识之士整理完成的。”
胡其明想了想问吴志：“吴医生，这剂药大概什么时候能见到效果？”
吴志过去给病人脉诊后，回答道：“胡主任，病人现在脉象已经有所改善，估计一个小时左右，症状应当就会明显改善。”
时间在流逝，每人各不同。
胡其明焦急万分，时不时看着时间，总感觉时间过得太慢，幸好，病人服药后不久，就安稳入睡，让他躁动的心，稍微安稳。
吴志几人，聊着医学的东西，倒是不觉得难过。
半个小时过去。
刘梁大声叫了起来：“吴医生，吴医生，你快来看，我老婆现在没有出汗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不知道是刘梁的声音吵醒了病人，还是病人自己醒来：“刘梁，我，我要........”
病人看到房中好几个大男人，不好意思的声音越来越小。
刘梁听到老婆可以说话，知道肯定是好事，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老婆这么大声说话了。
他开心的说：“小叶，小叶，你是不是好了很多，是不是好了很多？你要什么，不要怕，这些都是医生，你不用害羞。”
吴志走过去给病人简单脉诊、触诊后道：“刘梁，你妻子应当是要去小便，你带她去厕所吧。”
刘梁疑惑的看了看吴志，又看向他老婆温小叶。
温小叶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这个六人间的病房没有厕所，一层楼只有一个公用厕所，刘梁扶起温小叶，出门而去。
胡其明大喜：“病人起床已经无碍，说话明显气促好转，可喜可贺，看样子病人回阳，渡过鬼门关了啊。”
吴志也满心欢喜。
他点了点头：“是的，主任，病人最危险的关口已经过去，脉象越来越趋于平和，接下来应当不会再出现大碍。”
陆广杰不解：“吴医生，你怎么知道病人要去小便？”
吴志随口说道：“病有来路，也有出路。
病人既然不再烦躁，不再腹痛，也没有出现腹泻，汗出已止，四肢明显开始转温，脉象也越来越平和。
说明病邪，已败于正气。
病邪即败，自然需要一个出路，病邪出路不外乎汗出、上吐、下利。
现在汗止、无呕吐、腹泻停。
而茯苓利水助降。
所以，病邪目前唯一正常的出路，就只有通过小便，小便一排，病邪速出，病人的病情当会更加好转。”
不久，病人小便回来。
刘梁高兴的说：“吴医生，谢谢你。
我老婆说她现在晕厥无力感好多了，肚子不痛也不再腹泻，走路都不需要我扶。
现在就是感觉饿，能不能吃东西？”
吴志微笑道：“当然可以，但现在要忌辛辣、油腻、生冷寒凉等食物。最好先吃点容易消化又养胃的食物，如小米粥，如果没有小米粥，白粥稀饭也可。”
见到病人明显好转。
胡其明终于松了一口气：“好了，一个个好像无事可做一样，各就各位，不要再围在这里了。”
见医生们要走，刘梁又要给吴志跪下，吴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大哥，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祖宗。
你不用如此客气，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去找我，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们医者的本分。”
刘梁被吴志托住，无法下跪。
他给吴志鞠了一躬：“吴医生，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唯有祝愿你好人有好报。”
他是一个实在的普通工人，知道这次如果没有吴志，他老婆只怕是凶多吉少，对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心里不安，总想做点什么去回报。
吴志道：“大哥，你无需客气。
病人现在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并未完全康复，还需要好心照顾，也需要继续服药。
这剂药不要丢，但暂时也不能服用，晚上我会来检查，再决定后续如何用药。”
刘梁连忙说：“吴医生，还有一碗药没喝完，下午不用开药。听那些医生说，这碗药好像还不便宜，如果丢掉也太可惜了。”
陆广杰疑惑的问：“常规来说，效不更方，为什么这次疗效如此之好，却不准备继续服用了呢？”
吴志道：“效不更方要看时机。
一般来说，效不更方多用在慢性病方面，或者是病情单一又迁延不愈等情况时，而此病人是误诊误治，导致病情更加复杂，也属于急症范畴，最好是辩证用方，随机应变。
比如急症，错杂病、坏病、变证等等，这些最好不要效不更方。这些情况下的病证随时会变。
变好了要想办法斩草除根，变坏了更要多方去综合辩证考虑，最好每次辨证施治，不可疏忽。
有些病症，服药应当中病即止、见好就收，余药不可再服。如果此时效不更方，不但无用，反而可能吃出人命，这个问题一定要引起重视。
比如此病人。
如果晚上手足依然冷过膝肘，还有烦躁等问题，就可以继续服用原方原药，效不更方加强疗效。
如果服药后手足回温，说明寒邪已出，无需再用大热之药去回阳救逆，否则伤身。可改用更温和的药剂。”
众人依次离开。
刘梁对大家躬身感谢，不是他们治好病人，众医生也感同身受，为病人高兴，也为中医自豪。
邓成却面色铁青，心中更恨吴志，因为病人感谢了所有医生，唯他除外。
只给了他一个冷脸。
见其他医生都走了，吴志嘱咐几句注意事项，快速回到狭小的中医科办公室。
隆城县医院中医科。
摆了七张小办公桌，已有点拥挤，如果胡其明不是背景硬，前院长不怎么敢动他，否则，现在的中医科可能还会更小，或名存实亡，有名无实，甚至是直接取消。
但不管怎样，依然消减消减再消减，从以前的十二位正式工，中医科已经只余下：胡其明、邓成、孟能三名正式职工。
陆广杰大学毕业后，入职刚一年，还没有正式编制。
卢涛、文卫华、吴志，这三人也是今年陆陆续续新招聘的。
这是胡其明头铁，想把中医发扬光大，付出了不少的努力，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获得了几个人事名额。
1978年的今天，西医昌盛，中医退隐。
据说，上海能坚持出诊的老中医只有9位，BJ中医学院建院时的55名老中医，只有7人能够正常接诊。
见没有病人，胡其明敲了敲桌子：“大家安静，我们开个小会。”
忽然，敲门声响起。
一个小护士慌慌张张的推门而入：“胡主任，快快快，急诊科高主任，请你马上去会诊。”
胡其明奇怪的问：“什么病人？”
胡其明来隆城县医院三年，一直似影子般的存在，中医科病人少，业绩差，一直靠补贴存活，拿的也是最基本的工资，年终奖基本上没戏。
更有不成文的规定，中医治疗三次还未痊愈，只要病人不坚决反对，就必须西医介入，或者直接强制转其它科室。
今天，急诊科主任竟然来邀请他去会诊，这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不要说胡其明奇怪，连老咸鱼孟能也奇怪，他是唯一在隆城县医院中医科超过五年的“老人”。
从来没有哪个科室，会邀请中医科的中医去会诊。
小护士急匆匆的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是从下面公社卫生院抬来急诊科的，汗出不止，输液后更严重了。”
胡其明好像想到了什么：“好，我们马上过去。”
小护士说完就快速离开。
胡其明看了看众人说：“估计又是一个大汗亡阳的重症患者，吴医生，你跟我去看看情况。”
陆广杰问：“胡主任，反正现在没有病人，我们能不能去参观学习下？”
胡其明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除了邓成与孟能未去，其他几人来到急诊科留观室，病人一声不吭的躺在床上，还挂着吊瓶。
一个中年男子对胡其明点了点头。
他指着病人说：“胡主任，此病人家属说，昨天晚上病人淋雨后，半夜开始出汗不止。
公社卫生院说是大汗脱阳，见病情严重，直接让他们转院到我院，刚才经过各种检查，并未发现异常。
给予输液，病情疑似愈发严重。
听说，今天你们中医科，治好了那个汗出不止、垂危欲绝的重症患者，这个病人，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我估计也是大汗亡阳，你看看怎么治疗。”
大汗亡阳？
众医生一听，齐刷刷的看着吴志。
吴志走过去给病人脉诊、触诊。
稍候，他道：“此病并非大汗亡阳。”
急诊科高主任冷冷的看了一眼吴志：“一点规矩都不懂，我与你主任说话，你插什么嘴？
你是中医科新来的学徒？
学徒不懂可以多看多学，不懂装懂是最可恶的。我不是中医，但我告诉你，这个病人就是典型的大汗亡阳。
你用眼睛认真看看，病人汗水越来越多，输液后依然不止，反而更加厉害。
这不是大汗亡阳，还能是什么？你告诉我，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