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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不知道张维贤想歪了,正要人前显圣,便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四十五度仰望虚空,逼格拉满,才说道:

“朕这里有三十万两白银。这些年陕北连年大旱,今年七月,更有饥民杀官造反,爱卿可派人持银前往灾区招募精壮饥民,带回三大营,勤加操练,此乃雪中送炭,一旦军成,必然……”

金手指在手,自然要用起来。

新兵不过是个由头,移民搬迁才是真正目的!

一旦把这些饥民安顿好,那“扶贫轮盘”就又能抽奖了,多抽几张“精准扶贫建档卡”出来,何愁无人可用?

说了半天,只听身后“喀喀”作响,回头一看,却见张维贤正在那一口接一口的揭箱盖儿,顿时一乐,唤了一声:

“英国公,这银子可够么?”

天启年间,大明兵卒已经开始要饭了。

边军每人每月饷银只有区区五钱,也就是五百文,还不足买米一斗,大部分衣衫褴褛,只能给军头、千户当牛做马,换口饭吃,私下里贩卖武器、甲胄者,比比皆是……

当时一两银子可换十六钱,按这个待遇算,养活一个边军一年,只需要六十钱,还不足四两,养不活边军,还养不活饥民么?

三十万两白银,足够招募七八万兵卒了!

这个帐,张维贤自然会算,只是他此时心在滴血,血压蹭蹭往上飙,整个人都有不好了,满脑子都是“皇帝偷家”,哪有心思想这个?

倒是张嫣先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陛下,这银子从何而来?”

我变出来的,你信不信?

朱由检没回答,又摆出一副十六岁的天真笑脸,朝张嫣眨了眨眼睛,不料张嫣心有芥蒂,早不吃这一套了,嫌恶的扭过头去。

爱说不说,谁没见过银子?

这时,张维贤也翻完了箱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这银子很新,上面也没有铭文,绝不是家里的积蓄,皇帝还算厚道,没有趁机偷家,但问题是——

他从哪儿弄来的这三十万两白银?

不过看情况,皇帝似乎并不想分享这个秘密,眼见皇嫂问及,他都没搭理,张维贤便把这问题憋了回去。

回头问府上人也一样,这么多银子,还能凭空出现?

心中一宽,这才回道:

“陛下,陕北态势老臣尚不明了,一时也说不准……”

不愧是三朝元老,当真滴水不漏!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

“那就先派人去试试,倘若不够,朕再送过来一些。但有一点,这银子不是用来赈灾,要花在刀刃儿上,非精壮勇猛之士不纳。待过了这道坎儿,朕有命理清百官,才有余力派人赈灾济贫!”

哪头轻,哪头重,张维贤自然明了。

既然不是家里的银子,花起来也不心疼,遂俯身一礼,道:

“老臣遵旨!”

朱由检看了一眼张嫣,微微欠身,问道:

“朕年幼无知,也不知这计策如何,皇嫂以为然否?”

你都是神仙了,还问我?

小皇帝心怀不轨,又不肯分享小秘密,张嫣很不高兴,但英国公在侧,她也不好揪住不放,瞟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陛下算无遗策,远近都有准备,本宫坐视魏阉覆灭便是了!”

呦呵,还真生气了?

朱由检心中暗笑,面色却颇为凝重,扭头朝张维贤道:

“英国公,兵法有云,未谋胜,先谋败。阉党成势已久,防不胜防,此计虽好,也难料天数……故而,朕尚有一事相托!”

张维贤神色一整,俯身道:

“请陛下吩咐!”

朱由检略整衣冠,朝皇宫方向拱拱手,肃然道:

“此役,倘朕不幸为阉党所害……”

话没说完,张维贤就跪了,骇然道:

“陛下……”

一旁张嫣也听得心惊肉跳,阉党已失先机,再熬几个时辰,只等城门一开,兵马齐聚,自然攻守相易。

怎么忽然说这丧气话?

皇帝金口玉言,可不能失礼,忙站起身来,急道:

“陛下何出此不祥之语?”

朱由检摆摆手,续道:

“朕只是假设,有备无患而已。倘真有那么一天,朝中必然大乱,英国公不可自乱阵脚,当率兵入宫,诛杀阉党,拥皇嫂垂帘听政,而后,从宗室中挑选贤王,承继大统,以延国祚!”

听了这话,对面两个人都呆住了。

小木匠的儿女,早被客巴巴折腾死了,朱由检继位时,已其他无在世的兄弟,且他今年正月才大婚,周皇后和两个侧妃都还没怀孕,若有不测,从宗室挑选贤王继位,也算合理。

但是……

垂帘听政的,不该是周皇后么?

张嫣俏脸上浮起一抹潮红,心头狂跳。

越过周皇后,让我垂帘听政,且不说合不合祖制,这伦理关系就很暧昧,一旦传扬出去,不是把我这个皇嫂架火上烤么?

一时间,也顾不得论长幼之礼了,“噗通”跪倒,颤声道:

“陛下不可!但有此厄,也该是周皇后……”

朱由检摇摇头,肃然道:

“凤儿年幼,又不懂权谋,一旦有乱,绝不是那些乱臣贼子的对手,若为奸贼所乘,悔之晚矣。大明数百年江山,决不能断送在我朱由检手中,否则朕九泉之下,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皇嫂母仪天下,贤名宿著,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可推辞!”

说着,朝张嫣深深一躬,面色诚恳,央求道:

“皇嫂,拜托了!”

垂帘听政,这个饼太大了啊!

从大明上溯数千年来,有封号的皇后,足足五百多人,而能“垂帘听政”者,加上武则天,也不过寥寥几十人而已。

及至大明,因太祖立下铁律——

后宫不得干政!

有如此特权的皇后,更是一个都没有,唯一接近的仁宗朝张皇后,守着九岁的小皇帝,也只敢辅政,交权柄于众辅臣,从未临朝。

张嫣不是胸大无脑的花瓶,如今正值大好年华,一面是坐守空闺,青灯古佛,一面是临朝称制,名垂千古。

怎么可能不动心?

朱由检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张嫣也不知该如何推辞,只是患得患失,难以决断,美艳绝伦的俏脸上写满了纠结。

这小叔子,凭什么这么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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