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来了,又似乎没来?
跟小皇帝见了一面,便被撂到一旁,不管了……
不止孙承宗,便是后来陆续赶回京师的袁可立、韩爌、刘一燝、杨鹤、徐光启、袁崇焕、秦良玉等人,也都是这个待遇。
难道,皇帝只是图个新鲜?
京师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孙承宗等人都曾劝皇帝除阉党,可惜魏忠贤从中作梗,皇帝不仅不听,反而把这些人都冷藏了!
谣言愈盛,阉党愈发有恃无恐,气焰愈发嚣张起来!
相比之下,张维贤那边的进度,就慢了。
朱由检给的旨意是“募兵”而非“赈灾”,要求他“好钢用在刀刃上”,“非精壮悍勇之士不纳”,可陕北那边已经连续旱了好几年,百姓饿得骨瘦如柴,走路都打飘儿,哪里去寻什么精壮?
一个月下来,指标还远远不够。
仨瓜俩枣,张维贤也不好意思拉回来丢人现眼,打算聚齐三五万人,养得稍微壮实些,略加操练,再带回京师。
若不然,堂堂京营新军,风貌还不如净军……
叫他那老脸往哪搁?
然而,东林党已经得到了可靠消息。
皇帝召回的六位老臣,有一半是东林党首脑,既得新君召见,必有起复之意,东林党人无论在朝、在野,纷纷前去拜访。
朱由检有意透漏,孙承宗等人,也没刻意隐瞒。
阉党作死,陛下迟早要收拾……
只这一句,足够了!
东林党人大为振奋,终于下死手了。
自冬月以来,东林一系言官,如陆澄源、钱元悫、钱嘉征等陆续上奏弹劾魏忠贤、崔呈秀等人罪状,奏章堆积如山。
尤以贡生钱嘉征言辞最为激烈,列举了魏忠贤:
“并帝”、“蔑后”、“弄兵”、“无二祖列宗”、“克削藩封”、“无圣”、“滥爵”、“掩边功”、“朘民”、“通同关节”
林林总总,十条“滔天之罪”!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继十月初一之后,客巴巴、崔呈秀等阉党首脑,再次齐聚魏忠贤府邸,一个个义愤填膺,跳脚大骂。
要魏忠贤兴诏狱,把那群王八蛋都抓来炮制……
魏忠贤看着群魔乱舞,身为“保皇党”的优越感顿时浮上心头,一时冷笑连连,等众人都安静下来,才笑道:
“让他们去说吧,又不会掉块肉!所谓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咱家有十万净军在手,假以时日,便是想换个皇帝,也易如反掌!”
崔呈秀一听,忙起身劝道:
“干爹所言极是,只怕小皇帝耳根子软……”
魏忠贤一听,顿时仰天大笑,嚣张至极,满不在乎的说:
“小皇帝耳根子是软,可也只听咱家一人,不必急躁,待净军练成,与宫里那三千精锐换防,才是咱家天下!”
大手一挥,笑道:
“设宴,今日不醉不休……”
果然如他所料,雪片似的弹劾奏章堆积如山,小皇帝依然留中不发,东林党都急死了,您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
过了几日,朱由检忽然在早朝上宣布:
“朕昨夜梦见太祖,当率百官祭祀太庙,告慰太祖之灵!”
百善孝为先,皇帝要给祖宗烧纸,众臣也不好劝阻,跟着磕头便是,当即命礼部筹备祭祀事宜,定于十一月初行大礼仪。
这一日,乌云压顶,寒风呼啸。
天麻麻亮,张嫣就带着两个宫女到了武英殿。
一群宫女正在给皇帝换冕服,张嫣入殿,盈盈一礼,道:
“天气不好,又有大风,本宫取了一件先帝穿过的貂裘大麾,陛下出门时,披着暖暖身子,莫伤了风……”
这个借口不错!
朱由检躬身一礼,笑道:
“多谢皇嫂!”
见她要走,又唤了一声:
“皇嫂留步!”
张嫣自然不是真走,正等这一句,转过身问道:
“陛下有何吩咐?”
朱由检道:
“今日风大,皇嫂一来一回,也甚辛苦,且朕祭祀之后,还要练字。劳烦皇嫂在侧殿稍侯,先看看这些帖子也好……”
说着,从御案上取来一个小包袱,递过去。
张嫣应了一声,随手接过包袱,便让宫女先回坤宁宫,独自往侧殿而去,皇帝练字已经有段时间了,这事儿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及至天明,徐应元入殿禀道:
“陛下,时辰已到,只是风大,要备车吗?”
朱由检呼了口气,抱着膀子说道:
“果然够冷,朕都不想挪窝儿了,把轿子抬进来!”
您可真怕冷!
徐应元不敢耽搁,一道烟溜了。
不一时,大门洞开,八个太监抬着一顶御轿直入殿中,这门一开,顿时寒风呼啸,朱由检大怒:
“门开那么大作甚,都滚出去,让朕暖暖……”
不开门,轿子进得来么?
徐应元委屈极了,不敢多话,忙带着一众太监退了出去。
大门刚关上,忽从殿后轻手轻脚猫出来一个小太监,眉目如画,正是张嫣,见她满头青丝挽了起来,戴着个黑色的三山帽,一袭灰袍,略显宽大了些,掩住了曼妙的曲线。
朱由检迎上去,从她手中接过包袱,随手丢进储物戒指,问道:
“嫂嫂来时,可没人看到吧?”
我有那么笨么?
张嫣白了他一眼,嗔道:
“天武将军都在殿前守着,太监、宫女们又忙着给陛下准备轿子,外面风又大,哪有人注意后殿?”
朱由检嘿嘿一笑,转身掀起轿帘儿,俯身道:
“恭请太祖皇帝陛下上轿!”
张嫣撇撇嘴,一弯腰闪了进去,朱由检随后跟进,一屁股坐到她身边,这才放下轿帘,怒喝一声:
“人都死绝了么,还不滚进来抬轿?”
这位爷,您是吃了炸药了?
徐应元头皮发麻,慌忙带着一群太监奔进来,抬起轿子就走。
一路晃晃悠悠,女儿香扑鼻而来,朱由检心情大好,便脱下貂裘大麾,给张嫣披在身上,低声道:
“嫂嫂,怕不怕?”
废话不是!
张嫣翻了个白眼,嗔道:
“我真是昏了头,竟陪你做如此荒谬之事!”
朱由检笑道:
“此时后悔也晚了,上了我这贼船,可下不去咯……”
张嫣没搭理他,往后缩了缩,可这轿子空间并不大,她再往后缩,可要出去了,玉手紧紧攥着貂裘领子,莫名的心慌。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