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们并不害怕索额图,再不济手上还有五百军队,但接下去的几天确实过得有些忐忑。十月二十一,离预计中的索额图抵达王京还有一天的时间,江宁派来的船终于达到了济物浦。
由于计划的改变,陈绳武这次一下子带来了四位穿越者:李书同、朱丹赤、庄寒天和那粹,一起前来的官员还有老熟人郑省英,以及两位官员:万永祚和佟世锡。
姜承志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喜出望外,请李杭安排膳食,和大家一起边吃边聊。
陈绳武先介绍说,回到江宁之后,报告了在朝鲜的情况,特别是说了计划的变化,因此军机处决定,增派人手帮助姜承志执行余下的任务。选定的四个穿越者有三个都是和东北有关的人——李书同从小生长在东北,在哈尔滨上的大学,庄寒天自称有满族血统,而那粹不但有满族血统,而且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满族全名:叶赫那拉·纯粹。朱丹赤则是专门派来,担任文史参谋,帮助决策的。
三位官员之中,郑省英一年多前去萨摩藩致祭,算是立了功,因此撤销了之前因为收受英国人贿赂而受到的处分,这次前来是再给他机会,如能立功则可以开复原职。万永祚和佟世锡原本都是清朝任命的浙江官员,一个是分巡杭严道,一个是仁和县知县,在郑军奇袭杭州之后被俘投降,两人都是汉军旗人,自幼生长在奉天,熟悉东北情势,许纬辰许诺二人,这次在朝鲜若是立功就可以加级升官。
庄寒天又说,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军机处从恩里克的西班牙火枪队里挑选了三十名士兵,同船前来,既可以充任大家的卫兵,也可以帮助训练朝鲜士兵使用火枪。另外,陆希星还特别拨给了五千两银子,让大家灵活使用。
姜承志对军机处如此周到的安排很是满意,又很奇怪那粹为什么会来:“你之前不是跟着蒋一正在刘国轩军中吗?现在刘国轩那里激战正酣,你怎么走了呢?”
那粹是所有男性穿越者中年纪最小的,只比李芊、赵芈兰两个女生大些,略带腼腆地答道:“刘国轩离开萍乡进入衡州时,特地让蒋一正和我回江宁报信,要求军机处从九江发兵增援前线。”
“啥?求援不能派别人去吗?”潘兴皱着眉头说道,“是不是刘国轩故意把你们俩支走啊?”
“别管是不是,反正刘国轩打了大胜仗,稳定了衡州的局势,那就是天大的功劳,军机处也不好过多干涉他。”庄寒天摆了摆手说道,“你是不知道,当时清军步步进逼,郭壮图拼命地催吴世璠放弃衡州退往贵州。要是真的像郭壮图那么搞,整个湖南地区就彻底沦陷了。多亏了刘国轩,一战击败赵良栋,再战击败彰泰,迫使清军退回长沙,战局为之一振。”
“彰泰是谁?”姜承志问道。
“彰泰是清朝宗室,努尔哈赤的曾孙,饶余郡王阿巴泰的孙子。”朱丹赤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说起这个孙子的爸爸叫博和讬,倒是和朝鲜有些渊源,那些朝鲜人应该知道。”
“啥?”潘兴瞪大了眼睛问道。
“丙子胡乱,你们听说过吗?”
姜承志想了想,说道:“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皇太极时代后金侵略朝鲜的事?”
“对。”朱丹赤点了点头,“1636年,农历是丙子年,皇太极遣使通报朝鲜,自己将由大汗改称皇帝,要求朝鲜参与劝进并向其跪拜朝贺。朝鲜因此举国哗然,各派文臣都不同意承认皇太极窃号称帝,并且囚禁满洲使臣英俄尔岱。皇太极因此以朝鲜背弃盟为由,率军六万入侵朝鲜。清军渡过鸭绿江之后,一如朱棣靖难,绕过沿途坚城不攻,长驱直入,只用了十二天便抵达王京汉城,当时的朝鲜国王仁祖李倧逃往南汉山城避难。清兵围困南汉山城,直至次年正月,城中弹尽粮绝,仁祖李倧被迫开城,向皇太极投降。战后,朝鲜正式成为清朝的藩属国。”
“靠,那这个仁祖李倧也太不能打了。”潘兴说道,“清军悬师远征,顿兵于坚城之下,本来应该是兵家大忌。朝军居然没办法袭击清军的粮道,令清军不战自溃,实在是太弱了。”
“呃……朝军战斗力弱,这的确是个事实,但你也不能全怪朝军。”朱丹赤继续解释道,“早期清军打仗,始终贯彻努尔哈赤的’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战略思想,对于单一目标往往发动大军,集中打击。”
“咦,这不就是太祖军事思想里的’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吗?”
“是的。”朱丹赤点了点头,“丙子胡乱,皇太极起兵六万,几乎是倾巢而出,参战者除了皇太极本人,还包括多尔衮、代善、多铎、豪格、岳讬,整个清朝初年的黄金一代将领差不多全部参战,凭朝鲜那几个生于和平时代的将军,如何抵挡得住?”
潘兴听朱丹赤这么说,总算得到了答案:“原来是这样,难怪朝军不堪一击了。”
“嗯。刚才我说的彰泰的爸爸博和讬,当时就是多铎部下的将领,在南汉山城下击败过朝鲜地方勤王的援军。”
“哦?那彰泰也算是将门虎子了。不过还是敌不过刘国轩大都督。”姜承志听朱丹赤如此说,更觉得衡州之战的胜利来之不易。
一直插不上话的庄寒天忽然装作很懂的样子,说道:“那是自然。清朝的将领也和别的王朝一样,随着天下趋于稳定而变得孱弱。刘都督是战场上砺练出来的大将,而彰泰只不过是个承袭爵位的官二代,就算在军事方面有些家学,也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比赵括强那么一点也有限吧。”
“空军马鹿,你这算是在作自我批评吗?”洪诚丘反应极快,马上抓住庄寒天的逻辑开始揶揄他。
“我就是个纨绔子弟啊。”庄寒天满不在乎地答道,“你以为我真的懂空军吗?”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对了。东平君李杭带来的消息,清使索额图正带着卫队前来王京,应该明天就会到。”姜承志听完了朱丹赤们对国内情况的介绍,也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大家。
“索额图?好家伙,康熙的左膀右臂,一个来江宁谈判,一个到朝鲜兴师问罪。”李书同感慨地说道。
“说起左膀右臂,明珠来江宁多久了?跟他和谈谈成什么样了?”姜承志问道。
“明珠八月二十九到的江宁,来了以后就好酒好菜招待他,比这些菜可好多了。”李书同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菜,“然后开始谈判。他也是狮子大开口,要求’从绍兴和议例’,要大明对大清称臣称侄。”
姜承志吓了一跳,惊讶地说道:“啊?他莫不是疯了。”
“他可没疯。谈判就是漫天要价,总不会一上来就亮底牌。更何况,图海的大军还在湖广,还能继续打,所以派明珠来谈判也就是一种手段。”李书同解释完,又问道,“索额图来,不会是因为朝鲜与大明的来往而发难吧?”
“可不就是嘛。”姜承志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们几个商量,总担心国王顶不住索额图的威逼利诱,把我们交出去。”
朱丹赤想了想,说道:“以朝鲜君臣的品格,应该不会。就说我刚才说到的仁祖李倧吧,虽然不太能打,但对于大明的忠心却是非常执着的。在丙子胡乱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丁卯胡乱,也就是1627年,满洲军入侵朝鲜,最终双方议和,朝鲜被迫向满洲进贡、开边互市。结果没过多久,仁祖李倧就拒绝了满洲派水师协助进攻大明的要求,又拖延朝贡,断绝边市。皇太极称帝之时,朝鲜一国上下群情汹涌,大批太学生和官员联名上疏,请求焚书斩使。朝鲜君臣如此,应该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希望如此罢。”姜承志一边叹气,一边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