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热气球,也是那小子弄出来的玩意!”李善长冷着脸。
他的心情十分不好,原本是想用两位国公的排场,给那小子一个下马威。
哪里知道人家直接坐着热气球从天而降!
这出场方式,谁比得过!
场上的骚动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热气球。
虽然一些人曾经远远见过飞行的热气球,但却没有如此近的距离见到过。
百姓们更是激动地大喊大叫。
“这上面有字!”
“科学........”
“这球下面有人,是陆先生!”
“陆先生来了!”
“快让开,这球要落下了!”
热气球缓缓下降,而下面的人又激动又兴奋,还好,他们还记得躲避。
百姓们让开一个空地,让热气球降落下来。
但由布和羊皮制成的气囊实在太大了,落了下来,还是压到了一些人。
但所幸,只是引起了一些骚乱,并没有人受伤。
“陆先生竟然这么年轻!”
“还生得这么俊俏!”
“陆先生!”
陆渊从篮子中出来,微笑着和百姓打着招呼,莫名有种明星见面会的感觉。
幸好,这些百姓虽然热情,但还保持克制,并没有疯狂地冲上来。
有几个锦衣卫早已经在场上等候,立即过来,护住陆渊走向亭子。
孔讷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不但没有压住陆渊,反而这小子因为这种出场,而气势大盛。
“可笑,你以为你弄出这种把戏,就能赢了么?”
陆渊淡淡道:“衍圣公的阵仗也不小嘛!”
李善长并不想两人呈口舌之利,还是尽快进入正题为好,便向着作为主持的王国用使了个眼色。
王国用上前道:“既然两位都已经到了,今日的辩会就可以开始了。”
孔讷冷冷的点头,陆渊也表示同意。
王国用继续高声说道:“两百多年前,朱子与二陆思想和学术大不相同,进行了长期的争辩,最终相约于鹅湖辩驳‘为学之方’,此为‘鹅湖之辩’也。”
“今日,孔圣后人与陆小友亦效仿先贤,可称玄武之辩!”
陆渊莫名感觉有些别扭,这怎么感觉像是马上就要进行政变,弑兄囚父了呢!
王国用显然没有这种心思,继续说道:“今日之辩会,只为证明各自真理,便请韩国公,担任今日辩会的总裁。”
总裁之说,古已有之。
元朝修宋、金、辽三史,以丞相脱脱为都总裁,又置总裁若干。其后凡官修篇幅较大之书,例以进呈领衔之大臣为总裁。
而到了明朝,直省乡试主考也被称为总裁。后被引申到有身份地位的裁判。
李善长起身示意了一下:“本公幸而参加如此盛会,在场我也算年长,便忝为今日辩会总裁。”
因为之前陆渊的下马威,孔讷已经没有一点耐性,等李善长坐下,便率先发难。
“敢问你是否宣扬太阳乃宇宙中心,地星也是围绕太阳旋转。以及天下人平等之说?”
陆渊点了点头:“正确来说太阳是太阳系的中心,而不是宇宙中心,地球确实是围绕太阳旋转的。”
“同时,我也确实说过天下人人平等。”
孔讷眉头一横,声色俱厉地指着陆渊:“果然是宣扬歪门邪说的妖人!”
“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
“今日连生地震与荧惑犯南斗,这便是上天出怪异以警醒,预示着你这个妖人!”
陆渊道:“这不过是董仲舒的一家之言,又怎么能当真!”
“荀子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后圣的意思是,天地运行自有其规律,这个规律不会因为尧的圣明或者桀的暴虐而改变。”
“莫非董仲舒比起后圣更加贤明?”
李善长顿时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他根本没想到一向宣传科学学说的陆渊,竟然开头就用荀子来破题。
以儒家学说对儒家学说!
便没法指责他宣传歪理邪说了!
能在近场围观的都是朝廷大员,他们或是皱眉,或是淡然。
刑部尚书杨靖也在,他轻轻摸着小胡子,隐隐露出笑意。
妙啊,如此破题就让衍圣公抓不到把柄了!
孔讷冷哼一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陆渊直接乐了,果然明朝的孔家人连老祖宗的话都背不利索!
陆渊道:“这话确实是孔子说的,但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天何尝说话呢?四季照常运行,百物照样生长。天说了什么话呢?’”
“这正说明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不会因为人的意愿或是言行而改变。”
“这话出自论语阳货篇。”
“子曰:乡愿,德之贼也。”
“乡愿,就是指那些表里不一、言行不一的伪君子,这些人欺世盗名,却可以堂而皇之地自我炫耀。”
“没有道德修养的伪君子,就是破坏道德的人。”
“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
“在路上听到传言就到处去传播,这是道德所唾弃的。”
陆渊直直地看着孔讷。
那意味实在是在明显不过了,这些话都是对着他说的。
孔讷顿时涨红了脸。
陆渊的声音依然不急不徐:“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孔子说:古代人有三种毛病,现在恐怕连这三种毛病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古代的狂者不过是愿望太高,而现在的狂妄者却是放荡不羁;古代骄傲的人不过是难以接近,现在那些骄傲的人却是凶恶蛮横;古代愚笨的人不过是直率一些,现在的愚笨者却是欺诈啊!”
这几句都出自论语阳货篇,原本倒是没有什么,但偏偏之前孔讷骄横狂傲,但偏偏连老祖宗的话都不明白。
这样一来,这一字一句都像是在说他一样!
孔讷甚至感觉旁边那些士大夫看他的眼色都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