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元同消失在黑夜之中,史朝义瞬间反应过来,本已占尽先机的李钰之所以突然选择离开此地,而放了自己一马,多半便是感应到陈元同即将到来。
他为今夜没能捉住李钰而痛惜,也为逃脱一劫而庆幸。
定定望着月色淡淡的院落外,一时竟不知如何自处,更不清楚如何去面对那个渐渐瞧不起自己的父帅。
在史朝义愣愣出神的时候,院外再次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不过片刻,赵洪和梁钟也浑身湿透地从外面闯了进来。
二人看着院中场景,也知大事不妙。
赵洪大步上前,跪倒在史朝义面前,声音微颤地道:“将军,卑职办事不力,请将军辞罪。”
史朝义惨然一笑,将赵洪从地上扶起,无力地道:“此贼命不该绝,哪里怪得了将军?有陈元同在都制不住他,赵将军何必自责?现在他救走了梁飞,但愿文景和骆悦能够有所收获吧。”
“什么?梁飞被他救走了?”
听到史朝义此言,一直默然不语的梁钟面色大惊,不可思议地问道。
史朝义呵呵一阵自嘲地笑道:“偷鸡不成蚀把米,看来还是我和殿下小瞧了此贼了。”
梁钟神色紧张地道:“遭啦,梁飞被救走,我们的计谋必然暴露,这里的一千将士都是梁飞的死忠,若不是我们将梁飞捉了,然后嫁祸给梁山上的李钰等人,他们是决计不会听我们的。”
史朝义和赵洪闻言,也才反应过来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史朝义忙道:“守在这里的郓城守军只有三百多人,其余的都是我和殿下的部队,倒是骆悦带去攻打梁山的一千军队里,有七百多人是梁飞的部队,我们原意是让这些人前去当炮灰的。”
赵洪也是这场计划的参与者,听主子史朝义说完,思绪飞转,出声禀道:“现在就怕李钰赶在骆将军抵达梁山时赶上他们,那时两军对垒,梁飞突然出现,势必让郓城的将士临阵倒戈。”
不仅史朝义,梁钟闻言也是面如土色。他可是想着一举夺过堂兄梁飞的军权,带着大功投靠伪燕的,现在因为李钰的一场,让他们看似滴水不漏的计划彻底反转。
史朝义强自安慰众人道:“李钰这厮经过这一场大战,体力定然消耗甚巨,即便有快船相助,要想及时赶回梁山也是来不及了。何况陈元同已衔尾追去,料他带着身受重伤的梁飞也逃不出去,两位将军不必如此忧虑。”
赵洪和梁钟经史朝义这么一说,颓丧的心绪微微宁定,都将希望寄托在了陈元同的身上。
且不说这几个贼匪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李钰背着梁飞闪电般杀了驻守城楼的四五个兵卒,自三四丈高的城头跃下,冒着密集的箭雨飞速向东逃去,边逃边不忘回望城楼。
当他奔出一里地时,隐隐看见一道黑影沿着他奔行的路线急追而来。
那人,便是李钰早已感应到的陈元同了。
他此时已来不及思考陈元同是怎么从茫茫大野泽中逃出来的了,力战之后,他本想要拼着重伤击杀史朝义,奈何敏锐的感应明确无误地告诉他,陈元同正从城外急速赶来。
权衡之后,他放弃了拼着重伤击杀史朝义的冲动,背着梁飞没命价狂奔。他在心中也在感叹,史朝义毕竟也是影响这场乱局的关键性人物,现在还未正式登场,哪里是那么容易死掉。
此时此刻,陈元同已越追越近,堪堪不到半里之外。
论功力,陈元同本就高出李钰一筹,之所以两次在李钰手上吃了暗亏,第一次是因为李钰潜藏体内的巨变,今夜则是李钰的出其不意。
若是真凭实力,李钰现在除了因为体内的异样而让身体感官的灵敏高出陈元同许多外,其余都是处在下风。
更何况,李钰经历一场独斗群狼的惨战,又一路将体内真气输入梁飞体内为他疗伤,体力早已耗掉一般。虽然陈元同匆匆赶来也是筋疲力竭,但相比李钰却好了不知多少倍。
如此情势,李钰自然不可能选择和陈元同硬拼。
但是,李钰想逃,陈元同却未必会给他机会。
再行半里,李钰便到了夜幕时分登岸的那处码头附近,现在已是子夜时分,大半圆月高挂空中,前方是波光粼粼的三百里水泊。
驻足岸边,李钰回望只在百丈之外的陈元同,再看前面寂静一片的大野泽。
以他现在的状态,背着梁飞在陆上奔跑,早晚会落入陈元同的手中。
幸好,码头边有一条仅能承载数人的小艇,极有可能,那便是陈元同等人逃过一劫的小艇。
毕竟在那中型战船上,可以逃生的小艇不止一条,李钰能够趁乱摧毁一条,已是非常难得。
略一犹豫,李钰背着梁飞三两步跳上码头,继而跃入小艇,将梁飞快速放在船舷,指尖气剑激射向绑着小艇的绳索,真气鼓动,一掌拍向码头的木栏,小艇便如离弦之箭般向湖中荡去。
“小贼哪里走!”
眼看小艇离开码头四五丈外,陈元同一步从岸上直落码头,继而双臂一展,身体平飞而起,双足点着水面向李钰的小艇扑来。
李钰见陈元同如此气势,心神一紧,运起全身功力凝神戒备,同时足下运劲,小艇无桨而动,但与陈元同的飞速相比,却慢了不知几何。
终于,陈元同距离小艇不到一丈,身体突然暴起,凝聚惊天气势自上而下向小艇扑去。
李钰知道无可躲避,双掌陡然当空祭出,迎向飞扑而下的陈元同。
“嘭——”
一声惊天巨响,四掌隔空对上,气劲涌动,空气扭曲,小艇崩裂四散。
李钰的身体受到这惊天气浪冲击,连续在湖面上翻滚老长一段距离,才缓缓向水里沉去,而梁飞的身体合着碎裂的小艇木屑翻飞到到不知何处。
“噗……”
陈元同在水面上连退一丈,继而一口鲜血喷出,本是飘在水面的身体也没进水中至腰间。
死死盯着李钰沉入水中的地方,强自提一口气,身体再一点点浮出水面,重新站在水上,一步一步向李钰入水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