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棕褥上哼哼唧唧的徐慕白,李钰转了转砂锅大的两只拳头,嘿嘿笑着满意点头,然后来到侧躺在棕褥上的朱红雪二女身前。
当时他们那只筏子上共有四女两男,而现在只有朱红雪和另一名女子在此,也就是说另有两名女子已经在洛水之中丢了性命。
想到这儿,李钰也不忍开口询问,定定看着脸上苍白如纸的朱红雪,许久才道:“红雪妹妹,这些个山贼有没有把你们怎了?”
朱红雪此时十分虚弱,闻言依旧凤眼一瞪,冷冷讥诮道:“你当世人都像你和那人一般无耻?”
李钰闻言尴尬一笑,不过细心的他察觉到朱红雪并未以“淫贼”称呼徐慕白,而是改用“那人”,此中变化,倒是值得寻味。
不过他还没时间去想这些问题,因为眼前齐危正定定打量着自己。
他向齐危摊了摊手,继而转头向朱红雪附耳小声问道:“那这些山贼是何身份?”
朱红雪厌弃地歪歪头,提高音量道:“这些山贼是什么身份?你自己去问就知道了。”
李钰见她故意提高音量,更觉在齐危面前十分尴尬,但转念一想她如此不用顾忌,说明她已知齐危众人并非歹人。
这样一想,虽然尴尬,但也心下宽松起来。
这时齐危见徐慕白和朱红雪正是李钰要找的朋友,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小心谨慎,虽听他屡次小声向朱红雪打探,也不往心里去,直接开口道:“原来徐壮士和朱姑娘果然是李小哥的朋友,如此,倒是我齐危多虑无礼了。”
说完,他恭敬地向李钰行了一礼,然后转头向门外叫道:“来人!”
一名大汉闻声快速踏进屋来,齐危小声对他吩咐了几句,那汉子便快速出了木屋。
李钰用脚趾头也知道,齐危这是叫人去接自己两位兄弟上山来了。
既知这齐危众人并非歹人,李钰也不再那般小心谨慎,直截了当问道:“不知齐大哥和刚才那位将军到底是何方高人?”
齐危虽早料到他会有此问,闻言依旧神色一凛,缓了缓才道:“还是让将军告诉李小哥吧。”
说着,向徐慕白和朱红雪微微颔首行了一礼,迈步出了木屋,李钰看了看除了因溺水太久而体质有些虚弱的三人,紧随齐危而去。
来到正中木屋,瞎眼汉子依旧背身负手凝立在关公像下。
齐危进了木屋,躬身道:“李小哥所言不假,看来山下那少年也的确是赵氏后人。”
瞎眼汉子并不转身,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喃喃道:“赵氏有人,神箭门也就不曾绝技。卢飞雪啊卢飞雪,我定要将你生吞活剥!”
李钰听他话语之中对卢飞雪的恨意不下于自己,开口道:“不知将军和这狗贼有何恩怨?”
瞎眼汉子这时才缓缓转身,空洞的眼眶打量着李钰,许久才道:“乱臣贼子,叛君弑主,你说,我李琰和这狗贼何仇何怨?”
听到“李琰”二字,李钰脑袋轰然一震,他难道是李隆基第四子、棣王李琰?
历史虽对他着墨不多,但李钰却知道,这四皇子颇有领军之才,年少时曾领太原牧、太原以北诸军节度大使,天宝初年,还被任命为武威郡都督,经略节度河西、陇右等地。
正当他春风得意之时,却遭奸人用巫术陷害,因而被李隆基猜疑疏远,最后竟将他囚于鹰狗坊,以致最终忧愤而死。
没想到这样一位皇族贵胄,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想到这段历史,李钰突然有另外一个疑惑,如果史料不差,李琰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道历史并不准确?
来不及细想,为防引起其他怀疑,李钰赶紧单膝跪地,朗声道:“参见棣王殿下!”
李琰听到李钰这般说法,突然哈哈哈朗声大笑:“世上哪里还有棣王?!哪里还有棣王?!若不是卢飞雪这狗贼还活在世上,我李琰怎会多苟活这几年?”
李钰虽不知卢飞雪到底干了什么,会让李琰如此愤恨,但既然他与卢飞雪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便是自己的朋友。
见李琰如此,想到赵四狗和卢飞雪也有灭门之仇,不由朗声表态道:“殿下放心,我李钰众兄弟与这狗贼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定不会让他在这世上苟活太久!”
李琰闻言,狰狞的面容略略放松,缓了缓才平静道:“原本我以为洛阳赵氏一脉已然断绝,那神箭门绝技天下就只有卢飞雪会了。如果是那样,即便我再不瞑目,恐怕也只有任他逍遥下去了。可现在赵氏一脉竟然还有后人,哈哈哈,真是天不绝我啊,天不绝我啊!哈哈哈……”
看李琰笑得全身发颤,一双空洞眼眶急剧张缩,李钰直觉有说不出的恐怖。
这种气势,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王者之气?即便这李琰已是残缺之躯,但全身散发的气势还是让人望而生寒。
正在李钰胡思乱想之际,屋外响起一阵杂乱声音,却是之前齐危吩咐的汉子将山下的王北川和赵四狗带了上来。
二人都是兵刃在手,小心警惕着周围动静。想必那汉子下山带他二人上来也费了一番周折,毕竟没有自己亲去,他们不怀疑自己被这些人制服了才怪。
转念想到二人虽怀疑自己已身陷龙潭,但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提着兵刃上来一探究竟,不由心中感动。
这样仗义的兄弟,不枉他结拜一场。
赵四狗眼尖,老远就看到木屋中的李钰,阴沉警惕的脸上显出一丝愉悦,扯扯还在东张西望的王北川。
王北川顺着他的视线往李钰望来,见他安然无恙,急急踏步前来,一把搂着他的肩膀朗声问道:“可见到大哥?”
李钰轻轻点头,然后简单介绍了一番。
等李琰听到程家军战斧队全军覆没、只剩了王北川这唯一一个致果校尉时,不由双拳握得吱吱作响,愤愤道:“奸臣误国!奸臣误国啊!我煌煌大唐百余年,竟让几个庙堂宵小弄成这样!父皇,你怎生如此糊涂啊?!你怎生如此糊涂啊?!你怎生如此糊涂啊?!”
叹罢,李琰空洞的眼眶中竟淌出两行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