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到李琰如此恐怖的一面,皆是面露震骇,已能想象得到他心中的愤懑。
齐危估计久跟于他,已见惯了他的样子,此时赶紧上前禀道:“将军切不可动怒伤身,现在天下大乱,还需要您带领我等重振山河。”
李琰缓了一缓,转身背对众人,喃喃道:“呵呵,重振山河?有他三哥在,需要我这废人重振什么山河?我只要卢飞雪的狗头!我只要卢飞雪的狗头!”
作为李隆基膝下为数不多能够领军打仗的皇子,李琰此般说话,显然已经心若死灰,除了与卢飞雪的血海深仇,其他什么都不在意了。
这时李钰才明白牌匾上“独善厅”正是“穷者独善其身”的意思,可是现在他这般说话,估计连独善其身也不太可能了。
齐危听他森冷语气,只垂头恭敬站着,已不敢多言。
然而王北川到底是军中将领,知道这李琰颇有带兵之能,又是正牌皇子,此时若趁着天下大乱登高一呼,必然会有无数大唐残兵前来投奔。
那时别说向卢飞雪报仇,即便是在这叛军大后方也必有一番作为。
想到这,他也不惧李琰的森冷威势,开口禀道:“殿下,卢飞雪身为安贼的右羽林大将军,凭我等这点微薄之力根本不可能杀得了他。所以……”
李琰好像知道王北川话中隐含的深意,不待他说完,袍袖一甩,转身大声截道:“不用说了,他李隆基和李亨的天下,我李琰不想管也管不了!”
一双空洞的眼眶张了张,望着王北川继续道:“卢飞雪虽为右羽林大将军,但素有草莽英雄的陋习,一向喜欢单独行动。这点,恐怕作为这狗贼的主子,我比你们还清楚吧?!若想要凭数量将他袭杀,那只是痴心妄想!”
李琰这一咆哮,让李钰和王北川心神一震:听他话中之意,这金弓卢飞雪和李琰还有一段主仆过往。
他二人转头向齐危望去,齐危接着他们的眼神,微微点头,脸上惨然,显是知道李琰话中含义。
只是现在李琰怒极,齐危只敢向二人连连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再说。
虽然心中纳闷,但见了齐危的脸色,李钰和王北川也不再言语。
李琰顿了顿,见场中再无人说话,怒气稍息,缓缓道:“只要再有一支神弓营,取他卢飞雪的狗头轻而易举。哈哈哈,现在上天把赵氏后人送给了我,他卢飞雪也别想在这世上苟活,哈哈哈哈……”
说罢,李琰放声狂笑,笑声震耳,直透云端。
众人大眼瞪小眼,看着虎躯颤动的李琰,静等着他的下文。
李琰狂笑了一阵,慢慢冷静下来,开口向赵四狗问道:“赵家小子,你是神箭门第几代传人?师父是谁?”
虽然那双空洞洞的眼眶瘆人,但赵四狗脸上却丝毫不惧,只淡淡回道:“神箭门第五代传人,孟云飞是我师祖,赵天德是我父亲和师父。”
李琰听到孟云飞和赵天德,脸上顿时显出喜色,不禁再次哈哈大笑着问道:“你果然是赵天德的儿子,不知你父亲现在何处?”
赵四狗闻言,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阴暗,语气依旧淡淡,道:“已被卢飞雪杀了。”
李琰虎躯一震,本来笑意盈盈的脸上神色变幻复杂难辨,半天才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可惜了。我记得赵天德有四个儿子,不知你是第几子?”
赵四狗脸上闪过悲戚,冷冷简道:“四狗。”
李琰喃喃重复了一句“四狗”,再次问道:“你三位哥哥呢?”
赵四狗再也抑制不住愤怒,咬牙切齿道:“死了!”
李琰闻言,脸上露出浓浓惋惜,伸出右手准确无误地拍在赵四狗瘦弱的肩上,一字一顿道:“如此,你便为我再造一支神弓营,报你的灭门之仇吧!”
赵四狗闻言,终于慢慢抬起他一直不曾抬起的瘦小头颅,锐眼之中喷出灼灼火焰,牙齿咬的嘎嘣作响,对着李琰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琰仿佛能够看见他的点头,红润方正的脸上显出满意神色,然后转身对着齐危道:“这残存不多的神弓营,就交给赵四狗吧。”
齐危听到李琰之语,眼中露出一丝兴奋,捶胸弯腰答了一声“喏”。
李钰终于恍然,难怪这群山匪个个身负长弓,箭术了得,原来他们都是神弓营的战士。
但之前他听徐慕白说过,三万神弓营在卢飞雪的带领下死守洛阳,最终全军覆没。
而现在李琰又言将残存的神弓营交与赵四狗,难道说他们都是从洛阳突围出来的神弓营残兵?
之前王北川便说这支山匪是在半年前出现在这里的,这与洛阳陷落的时间也刚好吻合。
如此说来,他们应当是从洛阳突围而出的神弓营残存力量。
正在李钰细分缕析的时候,李琰慢慢转身,空洞的眼眶望着那尊关公像,再不言语。
齐危见此,向李钰三人打了个眼色,三人自然知道是告退的意思,于是齐齐向李琰行了一礼,退出木屋。
来到屋外,众人才觉如释重负,面对着棣王李琰的威压和沉闷有所消解。
几人在齐危的带领下来到另一间木屋,只见里面摆放着简单几套案几,看着像是议事所在。
待四人坐定,齐危率先开口道:“三位切莫怪将军,若非卢飞雪这狗贼将他陷害至此,将军他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李钰知道他是要向自己三人交代卢飞雪和李琰的一些过往,都凝神静听。
齐危叹了口气,缓缓道:“想必各位都知道卢飞雪的身份。大唐第一箭,金弓卢飞雪,三万神弓营总教头。但你们可知道,我神弓营最大的仇人不是安禄山这狗贼,而正是卢飞雪这奸贼。”
王北川和李钰闻言齐齐面现疑惑,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四狗也侧耳倾听,想要知道卢飞雪的过往底细。
齐危见三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等待下文,因而也就不卖关子,继续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向三位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