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并不觉得现在实行均田制是开历史的倒车,相反,现在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大好良田都被荒芜了,正是再次施行均田制的有利时机。
不等李钰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文杰出列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倒觉得元帅现在推行均田制正是时候。现在我们地处梁山,本就是无主荒山,要想在这里扎下根来,只有开山垦田。这样的话,如果我们还与李唐或者伪燕那样横征暴敛施行苛捐杂税,这些好不容易同意留下来垦荒的百姓必然没有活路。所以当前,必须大力推行宽厚的土地政策,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家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也才能让无家可归的众多难民聚集此处。”
刘文杰这么一说,先前有异议的里长也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李钰心中暗赞这刘文杰有些见识,见其余里长并无异议,于是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这个方案,那就按照此令层层传达下去吧。”
将手中的纸放下,缓缓踱了几步,李钰又道:“现在时值中秋,稻谷、小麦、粟米虽然都已收割,但我们得到的实在可怜。其余能够果腹的庄稼也已经过了播种的时令,如果我们现在不想想办法,恐怕今年这个冬天大家都过不了啊。”
粮食问题,一直是大家担忧的关键。虽然郓城和寿张今年都有了不错的收成,但刚刚收获,就被贼军先后攻破,特别是寿张,所有的存粮以及老百姓的口粮都被搜刮一空,运往了河北道。
只有郓城收割的粮食没有被抢掠一空,但郓城本身便有百姓九千多人,现在又要支援寿张,能够分到梁山上这些人的已经少之又少了。
最近这两天为了给这些逃难来的老百姓吃个饱肚,水明月已经动用了不少存粮,毕竟七千张嘴,那可不是几十斤粮食能够解决的。
根据水明月的估计,梁山上的存粮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月,如果半个月没有新运来粮食,这里七千人势必会饿肚子。
战乱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战乱带来的饥荒。
即便这些人如何感激龙影义军,一旦没吃没喝等着饿死,他们轻者再次选择流浪,重者会上演吃人的惨剧。
当前对于龙影义军来说,足可谓是内忧外患,一方面他们要解决肚皮问题,另一方面还要时刻提防可能到来的战斗。
屋中一阵沉默,显然众人都对如何解决口粮问题没了注意。
“哈哈哈,有大野泽这个鱼库难不成还能把我们饿死了?”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爽朗的笑声。李钰闻言,心中一喜,知道是雷云从郓城回来了。
当日他们领兵前去攻打寿张,雷云和水清月便留守在郓城。等李钰攻下了寿张后,略作整顿便领兵回了梁山,并未继续南下到郓城。
不过按照他们的一番计议,王北川辅助张同林镇守寿张,雷豹辅助梁飞镇守郓城。而雷云在一切妥当后,便需回梁山接任蛟龙营营长一职。
现在他既然回来了,说明分配给寿张和郓城的一万难民已然安置妥当,而两地长官也已各就各位。
“雷大哥!”
见到雷云踏步迈入屋子,李钰和徐慕白率先迎了上去。三人也不多言,只相互锤了两拳,算是男人间特殊的见面礼。
雷云望着李钰,再扫了一眼屋中几十个面孔陌生的里长,毫不在意地道:“我刚刚回来,便听到你们谈论粮食问题,怎么,你们难道没听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个道理么?茫茫三百里的大野泽,占据了郓州将近一般的土地,怎会连我们区区几万人都养不活?”
李钰之前不是没想过在大野泽上打鱼缓解口粮的问题,但他想到郓城和寿张再加上梁山,共有将士和百姓七八万,不得不怀疑这大野泽里的鱼虾能够吃得了几顿。
现在听雷云这在大野泽上生活了半辈子的老渔民这么说,李钰心中一喜,问道:“这大野泽里真的有那么多鱼虾?”
雷云嘿嘿一笑,道:“千年老乌龟都让元帅给遇上了,你说这大野泽里鱼虾多不多?我们虽然常年在大野泽上打鱼为生,不过却恪守着祖辈以来留下的规矩,便是有三不捞,一是小鱼不捞,二是老鱼不捞,三是繁殖季节不捞。有这三不捞,大野泽里的鱼虾一直都很繁盛。”
李钰顿时明白,雷云所谓的三不捞,实质上就是前世所谓的休渔期,也与孟子所谓的“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这个道理一样。
只是李钰有一点不明白,雷云的三不捞里面,为何会有老鱼不捞的说法。
与他一样疑惑的还有徐慕白等人,徐慕白自然憋不住话,问道:“老鱼不捞是是个什么道理?”
雷云见徐慕白这么问,淡笑道:“其实打鱼的人都有个迷信,那就是凡是上了百年以上的鱼虾,那都是成了精的神物,如果肆意捕捞,惹怒了这些神物,必然会遭到报复。如果不小心打捞了他们,最好及时放生,他们念在你的活命之恩,一定会庇佑我们。”
说完,雷云将意味深长的目光凝聚在李钰脸上。徐慕白闻言撇了撇嘴,本想说俺才不信,但转眼看到李钰和雷云眼神中的深意,顿时将到嘴的话咽回去。
李钰御龟破浪而行的神迹,那可是梁飞亲身体会过的,前夜巩县郓城时敌我众多将士都亲眼所见,绝不是能够随意捏造的。
李钰听完雷云的说法,心中响起那条被他叫做敖大哥的神龟,对雷云老鱼不捞的原则有些理解。活了百年以上的生灵,不管它成精是否有假,至少已颇具了一些灵性却是不会错。
沉吟了小会儿,李钰抬头盯着雷云,笑道:“看来,有雷大哥这老渔夫,我们不用担心过不了这个艰难的冬天了。”
雷云哈哈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元帅放心,区区几万人,大野泽里的鱼虾还能够承受得住。就怕众位父老乡亲天天大鱼大肉吃腻歪了。”
李钰和三十一名里长及徐慕白等将闻言,也随之爽朗大笑,如果口粮的问题解决,李钰有自信来年的春天,龙影义军将是另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