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高调,万一被那人认出来怎么办?”
刚一关上房门,那白衣少年公子便低声对那老者说道,听声音却不似男子,而是女声。
这白衣少年,自然就是小七假扮的了,而他对面的那面色蜡黄老者,自然就是李钰。
李钰见小七面上略慌,笑着安慰道:“越危险之处才越是安全的。他们都以为我们会躲躲藏藏,哪里料到我们会反其道而行之,我们越是张扬,越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放心吧。”
小七到底是聪明人,只因刚刚有些紧张,所以一进房间免不得要质问李钰,现在听李钰这么解释,一点就透,也不说什么。
“两位客官,您们要的夜宵来了。”
正在两人沉默之际,屋外响起敲门声,继而是一个声音微微有些尖细的男子声音道。
李钰双目一闪,对小七递了个眼色,小七点点头,端坐桌前,单手捏着白瓷杯作出在品茶的样儿。
李钰弯腰驼背,打开房门,看到一个中年店小二端着菜盘子站在门前,卑微地笑着。
李钰暗自留心,看到菜盘子里面的东西,微微点头,伪装出略显苍老的声音道:“送进来吧。”
那小二闻言,忙菜盘子进了房间,恭恭敬敬地将包子馒头和几碟小菜放到桌子上,然后恭恭敬敬地出了房间。
等到小二带着房门离开,李钰才转身坐回到桌子前,望了小七一眼,随手将一个盛着馒头的盘子端起,伸手在盘底摸索了一下,竟然摸到一张沾了些油荤纸片。
小七见到那纸片,双眉微拧,却不说话。
李钰微微一笑,将纸条慢慢展开,扫了一眼,再将纸条递给小七。
小七玉手纤纤,但也不嫌弃那纸片上的油荤,径直接过看了一眼,拧紧的双眉微松,开口道:“看来果然与我们料想的不差,现在的临淮外紧内松,已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李钰点点头,沉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明日先进城探明形势再作打算。”
说着,看了一眼小七,又道:“你明日就不要和我一起入城了,留在这里等二哥。”
小七闻言,面色暗了下来,不满道:“这里有明月姐姐的眼线,北川大哥来了也知道我们行踪,不用我留在这里了吧。你可以放心,我手上功夫虽然比不上你,但逃之夭夭的本领却不逊于你,要是你怕到时我拖了你的后腿,大可不必管我就是。”
说着说着,腮帮子鼓鼓,两只精英的大眼睛里好似有泪光闪动。
李钰虽然心思细腻缜密,却也不知道这精灵古怪的小丫头为何有此反应,但事关生死,也只得硬着心肠道:“这不仅仅是有关你我二人的性命,官军既然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一个不好,那便会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里无内应外无援兵,那可糟糕至极。凭你的智计,若是在城外作为我的外援,当比进了城里更有大作用。”
“真的?”小七一听,本来看着就要哭出来的一张精致小脸立马换了颜色,小声道:“那,那好吧,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李钰知道小七虽然一介小女子,但心气却高,也不知道她如牛皮膏药一样跟着自己赶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一直很担心她的安危。
见此时好言将她劝住,心下略宽,又道:“好了,劳累这数日,吃完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不再多话,捡起盘中的包子馒头大嚼起来。
小七见他狼吞虎咽,也觉饥肠辘辘,丝毫没有女儿的矜持而大快朵颐。
李钰三两下填报五脏庙,打了几个饱嗝就在床前的地板上躺下,而那张洁净的大床自然留给了小七。
小七见他如此,也不多说什么,在床上拿了张毛毯盖在李钰身上,再沉沉睡去。
这几日夜,二人同处一室,都是和衣而眠,却也互不嫌弃,看似有些遥远的距离平增了许多暧昧和温馨。
只是小七不言,李钰不说。
一夜除了鼾声,再无多话。
但李钰能够清晰感觉到,客栈内外脚步嘈杂,那些暗自跟踪的探子显然不甘心就这么跟丢了李钰,但未免打草惊蛇又不好明目张胆地搜查,只能到处布下眼线,等待李钰和小七的再次出现。
翌晨,临淮城外的官道,已经挤满了往来的行人。道旁的淮水上,往来舟子如梭,货船客船渔船各色不等,显示着这条大河的繁华与安宁。
李钰这次却成了客栈进城购买菜蔬粮食的伙计,与昨晚的中年店小二一起,推着独轮车混在人群中等待入城。
经过简单介绍,李钰知道这中年店小二名叫李达,乃是水明月撒出去的第一批眼线中较为出色的一个,现在临淮眼线的头头。
现在龙影军的眼线不多,覆盖范围也不广,南面最远也就到了淮河附近,刚好临淮、淮阴等重镇,便有眼线安插。
通过接触,李钰发现李达这人面相老实,但心思活络,虽然只是短短两三个月间,已在临淮扎下脚来,陆陆续续地将随随行的七八个眼线安插在了临淮内外,从事各种低贱的职业,隐于世间草莽,免得惹人怀疑。
二人推着独轮车,终于轮到他们接受检查入城。
临淮虽然远离战火,但为防有奸细混入,唐军还是处处设防,对往来人等严加盘查。
看到李达和李钰推着独轮车前来,一名领头模样的唐军兵士提着长枪,老远笑着问道:“李小哥又去城里采买啊?”
李达满面堆笑,从车上取出个大竹笼,双手捧着递到那领队面前,笑嘻嘻地道:“是啊是啊,现在往来临淮的行客实在太多,消耗量也大,不得不多到城里采买呢。知道张大哥和各位兄弟辛苦,略备薄酒小菜给你们解渴充饥,还望笑纳。”
众兵士显然早已习惯李达的举动,见此也是笑容满面,那领队把手一招,身后两名兵士上前毫不客气地接过竹笼。
领队才笑道:“就属李小哥知道我等的辛苦。”
说着,他的视线绕过李达,看到了恭敬站在李达身后的李钰,面容瘦削,贼眉鼠眼,畏畏缩缩,不由开口问道:“这小哥面生的紧,新来的吗?”
李达依旧满面堆笑,道:“这是我远房表亲,从北方逃难来的。不要工钱只求混个饱肚,咱家老板自然收留了下来。”
领队一眼扫过,转身对身后一名兵士打了个眼色。
那兵士会意,手按刀柄,几步到李钰面前进行搜身。
这厢领队对李达歉然笑道:“例行公事,还望李小哥勿怪。”
李达自然知道这些关节,笑得更加真诚,忙回道:“张大哥哪里话,小的哪敢让您坏了规矩。”
二人谈话间,那搜查的兵士已经将李钰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遍,回转对领队禀道:“没有问题。”
领队闻言点点头,对李达道:“好了,进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