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如此……竟然是如此……”
卢绾呢喃自语道。
灌英却只是看着热闹，并不能理解卢绾此时内心的震撼。
“老卢，你说……这么大的洪水，它怎么就不灌咱们，尽盯着废丘城灌呢？”
“还有啊，韩信咋算得这么准，知道今日有洪水呢？”
“我……”
卢绾被问得哑然，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先前，他还觉得倘若换成是自己的话，不过区区水攻而已，肯定也是信手拈来。
但灌英这一摞问题，却是把他给问着了。
是啊。
水源从何而来？
如何精准控制洪水走势，只灌废丘城，而不灌本部军营呢？
由此，卢绾再一次体会到了韩信用兵、用计之高明、老练。
等到水势稍缓，韩信便逐一开始点将了。
得了将令的，火速领命，匆匆赶下点将台，亲自率部出击。
顿时，点将台下变得乱糟糟的，各路人马纷纷奔走。
但仔细一看，却是乱中有序，各司其职，各行其道。
早已经被打击得不堪重负的卢绾，又一次被打击到了：自己行军打仗时，麾下的将士们能否做到如此令行禁止？
看样子，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将领，自己需要学的东西可还不少啊！
卢绾在心中暗道。
此时，天已微亮。
东方吐白之时，便是洪水退走之时。
韩信将时间掐得极为精准。
时间一到，负责开挖山洪的部队，便将山洪引入另外一条支流，终止了对废丘城的倒灌。
等到韩信麾下骑马冲杀之时，山涧洪水已经大不如初，只不过涓涓细流而已。
人马俱可涉水通行，没有丝毫阻碍。
“众将士，随我杀！”
呼喝声四起。
偌大废丘城，此时乱得自顾不暇，只能仓促迎战。
不消说，那自然是败得惨烈。
但章邯带兵也的确是有些东西，即便是如此时分，仍然有悍不畏死的勇卒，凭借一己之力，将进攻的队伍死死牵制在了女墙左近。
女墙这边，主攻的不是旁人，正是卢绾。
他率领两千精锐前锋营，本应该是摧城拔寨、奋勇当先的军中悍卒。
但此时却囿于女墙，突围不得。
卢绾也被打出了火气，一刀劈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卒子，夺过一柄长槊，大声喝道：“敢死者，随我来！”
一时间士气大振，竟然是一鼓作气，生生将女墙给压制下来。
这道城墙易手，雨点般的箭矢从城内涌出。
“来盾！”
卢绾从身后扯来牛皮大盾，盖住身体，急速朝着墙下奔走。
伴随他身侧的悍卒们，争相效仿。
不时间，接连有悍卒中箭坠地，宛若雨落。
好在于整体大局而言，无伤大雅。
卢绾继续一马当先，突进内城，与守军进行巷战拉锯。
听闻破城的消息传回，韩信部下齐齐为之一振。
他们围城多日，便是为的破城此刻！
本该宜将剩勇追穷寇之时，韩信却忽然下令停止追击，固守待援。
众人纷纷不明所以。
“兵法有云：围师必阙，穷寇勿迫。”
此时，正是章邯大军做困兽之斗时，其麾下士卒在得知必死局面下，肯定会做拼死一搏。
这时候强攻，士兵伤亡必然大增。
所以适时该使出攻心计了。
是以，兵法亦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卢绾并非杀得热血上了头，此时听到传令兵的话，也就停下了继续攻伐的脚步。
他拄着长槊，说道：“去，传令兄弟们，都守好阵线，休息片刻。”
“是！”
身边的亲兵下去传令了。
“选几个嗓门儿够大的过来，给我喊几嗓子。”
卢绾继续下令。
不一会儿功夫，他选的人，全都站在了面前。
“也不需要别的，就冲他们喊：投降免死，缴械不杀。”
不一会儿，“投降免死，缴械不杀”的口号，便从他们阵线上响起。
很快，左右的兄弟部队，都跟着喊了起来。
这一声声口号，喊在了章邯部队的心坎儿上，让他们一个个都不由软了性子，生出几分迟疑。
看火候差不多了，卢绾挥手招来亲兵：“去将我的鸟笼拿来。”
鸟笼中，装着一只信鸽。
卢绾将事先写好的纸条塞进绑腿里，将信鸽抛向天空。
只见信鸽扑棱着翅膀，便朝着章邯军中飞去。
……
司马欣。
在听闻废丘城破了之后，顿时六神五主，吓得魂儿都快散了。
他忙不迭地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趁乱跑路。
但却没曾想，那韩信竟然狡诈如斯，在城破了之后，并未第一时间攻入城内，而是占据四方，高喊口号以瓦解军心。
这……竟然狡诈如斯！
该死，着实该死！
司马欣正彷徨，不知何去何从之时，一只信鸽从天而降，落到了他的院子里。
信鸽！
见状，他不由眼前一亮，立即抓了过去，取出绑腿上的信笺。
寥寥几个字，却是让司马欣瞬间安定了下来，宛若吃了定心丸一般。
他在院内来回踱步，似是思索。
“倘若依计行事，倒是可行……只是，这送信之人，是否可信呢？”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是，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送信之人可信与否。
除了眼前这条路，他别无选择。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司马欣最终还是将心一横：“不管了，赌一把！”
而后，他便仔细思量了一番，从房间里取出蒙汗药，将其混入酒水之中。
“来人！”
司马欣喊道。
“去，为我请章邯将军，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没多会儿功夫，章邯便风尘仆仆而来。
“听闻士卒说司马长史有要事？究竟何事，非我亲至不可？”
章邯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问道。
“将军请来！”
司马欣口吻强硬，不容置喙。
“我这里有金银细软无算，将军可自取，留有青山在，莫愁没柴烧。”
“倘若今日败北，有此家资，来日将军尚可东山再起！”
听闻这番话，章邯心中颇为感动。
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见状，司马欣忽然摸出酒壶，斟满酒水，双手捧给章邯。
“将军万金之体，属实不应坐此垂堂。此有薄酒一杯，预祝将军凯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