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还不是被项羽那厮给愁的。”
左右没有外人,刘邦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了,对着张良便是一阵直抒胸臆。
“张良,你来说说,那挨千刀的怎么就越打越强了呢。”
对于刘邦的牢骚,张良选择性无视了。
“当下敌强我弱,加之新吃了一场败仗。虽没有伤筋动骨,却也是折了士气,需要时间整顿。”
刘邦狠狠一拍大腿,道:“可不!本王我找你过来,就是为了商议这事儿的!”
张良闻言,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自从刘邦五十万大军被项羽三万大军击溃以来,刘邦便一蹶不振,好似失去了锐气一般,无论众人使出浑身解数,都没办法令他重新振作。
对于项羽这个名字,那更是惊若寒蝉。
否则,也就不会有先前樊哙拿项羽的名字来诈刘邦那桩事了。
“张良,这……书信一事,果真么?”
刘邦搓着手,憋了半天憋出这般一句话来。
“大王放心,此计良有九成的把握可行!”
“既是如此的话,那便由你起草吧!”
张良自是知道刘邦肚中没甚文墨,所以由他代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见张良撸起袖子,亲自研磨。
不多时,便笔下好似游龙一般,一个个字符便跃然纸上。
刘邦站在一旁,不住地点头。
他虽然读不太懂,但却发自肺腑觉得这是一篇好文章。
美中不足的是,赞颂的对象不是他刘邦,而是项羽。
多少令人有些遗憾。
好在,刘邦虽然是个小混混,却拎得清轻重缓急。
张良这边才堪堪放下毛笔,他便已经摸出印信,啪一声盖了上去。
“本王麾下强将如云,可要说到这出使游说……还真个只有张良你能胜任了。”
“可若说让你去吧,这风险可就真真儿太大了,我遭不起。”
刘邦一脸的难以割舍。
张良明白,轮到自己表忠心的时候了。
“张良定不负大王所托。”
等的便是你这句话!
刘邦脸上浮现出了惊喜的神色,他拍了拍张良的肩膀。
“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张良啊,你果然不愧是本王的左膀右臂!”
“速去速回,我就在荥阳等你的好消息了!哈哈哈哈……”
张良拱了拱手,一脸坚定:“必不辜负大王所托!”
君臣俩人又闲话了两句,诸如一路需得快马加鞭、定要将书信亲手交与项羽手中云云,说是君臣之间的体己话,却是句句不离项羽。
好不容易,张良被打发离开了。
方才还满面笑容的刘邦,又一次愁眉不展了起来。
这次倒不是因为项羽的缘故了,而是刘盈、刘如意这两个儿子,究竟应该立谁为储。
按说,刘盈乃是大皇子,理所应当继承太子之位。
倘若没有戚夫人出现的话,那这一切便相安无事,完全不会节外生枝。
男人嘛,总是难免会有几个红颜知己的。
相比之下,刘邦觉得自己在男女之事上,已经相当克制了。
除开吕雉之外,就单单一个戚夫人而已。
但这问题,也就因为刘邦只有两个女人常伴身侧。
吕雉强势,儿子刘盈又聪慧知礼,樊哙、张良、卢绾等人均力挺刘盈为太子。
可戚夫人受宠正浓,儿子刘如意也深得刘邦喜爱。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偏太子只有一个。
就很为难。
刘邦烦躁地来回踱步,不断思索着。
一个念头浮现,一个念头又消失。
“吕雉擅妒,倘若我与戚爱妃长此以往地如胶似漆,指不定她会做出甚么出格举动来。”
“嗯,若是这般的话,我倒不如立如意儿为储,说不定能顺势令吕雉忌惮,且能借助戚夫人和如意儿之手,限制、制衡吕雉身后的势力与野心。”
刘邦低声自言自语道。
“我这兄弟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可千万不能便宜了她吕氏一族。”
说不得,当汉中王当到了刘邦这般境地,也的确是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
他一来担忧吕雉残害戚夫人,二来又担心吕雉借机篡权夺位。
虽则刘邦对项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畏惧心理,但这连番事情过后,他也早已经不复当初之惶恐不安。
最起码,能够在心里去制衡自己与项羽之间的利益关系。
或许他自己都没曾想过,自己竟会在吃了败仗之后,成长如此之迅猛。
塞翁失马,果真焉知非福。
世界纷争困扰不断,可这眼目前的一切,却又好似跟刘盈不再有关系似的。
蓦然回首,他又成了稚子顽童,扮演起天真无邪来。
一步三蹦地回到了母亲住处,刚一抬头,刘盈便看见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他满脸的皱纹,看上去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并不浑浊,甚至可以说是炯炯有神,光芒内敛。
刘盈一看便知,此人是有大智慧的。
只是想来他应该是如《天龙八部》中的扫地僧同等咖位,等闲事情懒得出手,只有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才会出手力挽狂澜。
至于这位老者,究竟有无此等能力,那就得交予时间去考察了。
此时,刘盈尚来不及多做反应,便听见老者朗声唤道:“儿媳妇,儿媳妇!饭菜可都烧好了?”
听见这声音,吕雉快步从堂屋里边儿走了出来,话里充满了欢喜之色。
“饭菜马上就好了,公公您且稍坐片刻。”
听到这儿,刘盈反应了过来。
明白了,原来先前那位老者,便是自己便宜父亲的父亲,刘老太公。
“小家伙,见着老夫了,怎么不吭声啊?”
正当刘盈自个儿闷心里琢磨着,却不曾想刘老太公拄着拐杖,缓步朝他走了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便看见了那丑橘一般的脸凑近自己,挤出了个自认和煦的笑容来。
还好刘盈两世为人,心理素质过硬。
这要是换做旁人的话,还不给吓出个好歹来。
刘盈深吸一口气,瞬间便换上了稚童天真无邪的模样,对着刘老太公甜甜笑了:“太公!”
只这么一句话,便让刘老太公这一整日,好似吃了蜜糖似的,心里美滋滋的。
他伸出手,怜爱地轻抚着刘盈的头顶,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温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