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章一天让进出租屋,随意坐在有些摇晃的餐桌前就聊了起来。
自周丽芸案件后近半年来,我们都没有主动找对方。
记得以前章一天就说过我是阴司使程寻,只是化身成徐敬业律师,也就是我,到阳间和他调解异案,时间说的就是所谓的十年之期。
直到现在,我都还在怀疑我到底是不是程寻。虽然有些案件的调解让我很奇怪,而正是这些奇怪的案件也才让我和章一天合作,也才会走到了阴间,也才发现玄明他们重创的阴界和阳界。
“徐律师,经过了这么多事,你还是没想起,或许,你真的需要十年才能真正认清你,可是,怕是等不了这么久。”
我正愣神思考时,章一天略带焦虑的声音传入了我耳中。
我抬头看了看章一天,他的话让我感觉到莫明其妙。
我观察着章一天,他看上去神色凝重,心事重重。
章一天也望着我,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章大师,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不用这么辛苦忍着。”
我打破短暂的沉默,随意说道。
“如果我告诉你,你是程寻,不是徐敬业,不知道你是信你,还是信我?”
章一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语气小心地试探着问我。
我听完呵呵笑道:“章大师,你还记得吗,我跟你第一次合作,调解的是冥币案,是你告诉我,我能穿越阴阳,我的律法对阴阳两界有效。”
我感觉眼前的章一天神情似乎有些落暮,身体也不自主的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在担心什么?
难道玄明在他们创造的世界对章一天的控制还在有效?
我也暗喑担心,我以为只要回到正常世界,随着时间的推移,玄明对正常世界的控制会慢慢弱化。
看来,对玄明他们的调查,还得等等。
“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
章一天闭上眼睛,嘴里却念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知道这句话出自纪·哈·纪伯伦的散文诗集《沙与沫》(Sand and Foam)。
意思是:人性是矛盾复杂的,主要有两面:一面是在黑暗的境遇下有着独好其身,坚强自强的力量;另一方面在光明的境况下有着阴险狡诈,不屑美好的龌龊。
纪·哈·纪伯伦以自然景物“沙”、“泡沫”为比喻,寓意着人在社会之中如同沙之微小,事物如同泡沫一般的虚幻。
不过此时此刻,此刻此景,这句话从章一天嘴里念出来,完全跟纪·哈·纪伯伦的诗句的意思不搭边。
章一天却当我不存在一般,闭着眼睛背诵起了《沙与沫》的全文:
我永远在沙岸上行走,在沙与沫之间。海潮全抹去我的脚印,风也会把泡沫吹走。但是海洋和沙岸,却将永远存在。
我曾抓起一把烟雾。……
仅仅在昨天,我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碎片,……
他们在觉醒的时候对我说:你和你所居住的世界,只不过是无边海洋的无边沙岸上的一粒砂子。在梦里我对他们说:我就是那无边的海洋,大千世界只不过是我的沙岸上的沙粒。
……
记忆是相会的一种形式。
忘记是自由的一种形式。
……
在人的幻想和成就中间有一段空间,只能靠他的热望来通过。
天堂就在那边,在那扇门后,在隔壁的房里;但是我把钥匙丢了。也许我只是把它放错了地方。
你瞎了眼睛,我是又聋又哑,因此让我们握起手来相互了解吧。
......
我的每一个禁闭在表情里的念头,我必须用行为去释放它。
全文很长,不过我还是耐心地听章一天背诵完了全文。
章一天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的朋友在医院昏迷三年了,我也陪了他三年,这期间我付出所有的精力去陪他办案,你说,我还能再陪他七年吗?”
朋友?
章一天那望向我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诉:“我就是他的那位朋友!”
我这时终于想起了他说的我才是医学上的异案,我是程寻。
“这世界,本就没什么异案,如果有,你才是最大的异案,可这异案,不是你所想的异案,而是医学上的异案,你口中所说的异案,都是你创造的,调解,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帮你调解,可这样,你永远不会醒来,他们都说慢慢来,可我今天,想让你知道真相,也带你去看真相。”
章一天说过的话在我耳边炸响。
“你就是我的主人,我都是你创造的!”
玄明的话也在我脑海中回荡。
我一阵头晕目炫。
难道这一切真如章一天所说?
我开始自我怀疑,我感觉我的世界就要坍塌,我感觉自己就象一道白光快速飘起,我俳徊在医院的病房门口。
我伸手就要推开。
不!
我摇晃着头,我不相信!
我觉得现在的章一天才有问题!
如果我昏迷了三年,那现在出租屋的徐敬业是谁?
我明明就在这里,这个世界是真的,我才从玄明他们创造的世界回来,要有问题,也只能是章一天有问题!
“如果爱在你心中没有离开……”
正当我陷入一片混乱之时,章一天的电话响了。
“我在徐律师的出租屋,你过来吧!”
不知打电话给章一天是谁,章一天听了一会,回应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徐律师,章大师,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不一会,小潘推开了我出租屋的门。
随后,小潘和章一天随意聊着,我却静下心去想着这久以来的事。
看来有点麻烦了,玄明现在可以通过章一天来影响我了。
我想着章一天刚刚背诵的纪·哈·纪伯伦的散文诗《沙与沫》,虽然诗意是寓意着人在社会之中如同沙之微小,事物如同泡沫一般的虚幻。
可是我发觉章一天在某些字段会加重语气,并且他为什么一开口说的是“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
我总觉得,他从一开始就对我作了心理暗示。
“徐律师,不知你意下如何?”
“啊!刚才你们说什么我没听清!是又有什么异案吗?”
我一直在想着事,小潘和章一天谈什么我根本没注意听,他这时出声问我,我以为又要去调解什么异案。
“徐律师,我叔叔一直在等你去他那儿效力!”
原来是这事。
“小潘,去帮你叔叔之前,我得回家乡一趟。”
我回答着小潘,不禁在想,前次就是答应去帮潘志,我才想着回乡,可谁想到发生了这么多异案,不知这次,异案还会爆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