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A1灵车的十条禁忌,虽然是秦绮罗告诉我的,但这些禁忌传承的太久了,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人的精力有限。秦绮罗是法医,一专多能。验尸,查案,追凶,做实验,看病,开灵车……等等她都行,但偏重点是在验尸,查案。
关于灵车更深层次的东西,我需要靠自己去摸索。
甚至于我和灵车的关系,我相信全世界没几个人能跟我相提并论。
打我七岁起,我爸便为了养家糊口就去开灵车了。
有一回,我爸去上班,我非要跟着去,我爸不让。他天不亮要去出车,我趁他不注意,躲到了车厢内的纸棺材里。因为太早了,我躺在纸棺材里睡着了。
我爸开的是殡仪馆的灵车,天不亮出发,是去要发丧的事主家。
那是农村办丧事,在家里搭建的灵堂,找殡仪馆的灵车,是拉尸体去火葬场火化。
纸棺材是用来装尸体的。
灵车到了村里,村里自个请的丧夫,一共有八个人。其中两个到车上拿纸棺材,没想到纸棺材那么沉,其中一个摔了一跤,脑袋撞在车壁上,撞出了一个包。
另一个也吓坏了。
纸棺材这么重,弄得大家心事重重。
但没装过尸体的纸棺材,是不能在灵车里打开,这是忌讳。
纸棺材要在灵榻边上打开,然后在棺材里丢个小鞭炮,驱赶走空棺材里不干净的东西了,再把床榻上的尸体装进去。是这么一个流程。
因为棺材超过了纸棺材的重量,也没人知道我躺在里面,四个丧夫心惊肉跳的把纸棺材抬到灵堂旁边。
大家紧张的打开纸棺材。
我被抬棺材的时候吵醒了,棺材盖一开,我便坐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吓得脸色惨白,旁边一个老人,差点没吓出心梗。
尤其是哭父亲的孝女,吓得当场就不哭了。
幸亏我那时候七岁,是个小孩子。帮主家操办丧尸的阴阳先生也认识我,说童子睡过棺,仙人一路都平安。暗示事主家里给点红包。
那一回,我得了两百块钱,回头挨了我爸一顿毒打,事后感冒发烧了几天。
再后来,有病死和横死的人家,要我先睡一下纸棺材棺材,我爸都严厉拒绝了。
七岁到九岁那两年,是我最调皮捣蛋的时候,连狗都嫌弃我。我在灵车里躲过猫猫睡过觉,玩过花圈尿过尿。熊孩子能干出来的事情,往往都超出了大人想不到,还多许多我自个都不好意思提。
可能是儿时的调皮捣蛋,让我对灵车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就是感觉,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
就像开A1这辆灵车,前三个月,我感觉这辆车总跟我唱反调,就像这辆车厌恶我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一样。
我守着规矩,规规矩矩的开了三个月灵车,这辆灵车不厌恶我了,但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我开起没有了毛骨悚然,但还是不顺手。
直到开了整整半年,我才感觉跟开普通的车辆没区别。
眼下开这辆车,我突然感觉变的顺畅了起来,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种认可。
仿佛在灵车眼中,我这个调皮捣蛋的家伙终于长大了。
这种感觉,很诡异。
我感觉很真实,但说出来的话,别人听了一定觉得,是我自个想太多了。
是这辆车,本来就有灵?
还是因为碰到了我,有灵了?
我搞不明白,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缺一不可吧!
我握着方向盘,专注着开车,咬牙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打算违反A1开灵车的禁忌第十条,给灵车取一个名字了。
对于一般的灵车司机来讲,灵车要是有灵了,绝对是一个恐怖的事情。
以我的处境,灵车要是有灵了,凶吉各半。
这是一把双刃剑。
我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着方向盘说:“车叔,您是看着我从第一天上班上起的。没有灵车,就没有灵车司机。灵车就是司机的伙伴,以后我叫您车叔了。车叔就是您的名字。以后我们一起替亡者收尸,送亡者走阳间这最后一程。”
这句话讲出来,我握着方向盘,坐在驾驶位上,产生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灵车上路,有车叔相伴。
以后修行的路上,我并不孤独。
但我终究是破坏了禁忌第十条,我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心跳的超快。
为了缓解紧张,我打开车载音响说:“车叔,为了庆祝您有了名字,我们来听一首歌吧!”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我还在选歌呢,歌曲自动跳歌,音响里响起了哀乐。
悲伤,苍凉的曲调,突然升起来,我吓了一个激灵。
伤感的音乐在耳边徘徊,我不晓得是灵车的问题,还是车厢后面的女尸在搞事情。
我瞄了一眼后视镜,担架和封尸袋在后车上,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常。
我拍着方向盘说:“车叔,咱们听点阳间的东西好吗?”
哀乐停了。
停的似乎不情不愿。
这可能真的是灵车有灵了。
紧接着音响里传出一个欢乐曲调:嘿,嘿嘿……啊,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哟,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啊,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开的是灵车,不是开婚车的。
这首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响起来,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后视镜。
车厢要是空的,放了也就放了。
这踏马,车厢躺着一具女尸啊。
这不是得罪人家吗?
我看着车厢后面的封尸袋,萦绕在车内的欢乐曲调,我听着感觉比听哀乐还惊悚。
我惊愕的反应过来,连忙换歌,换上了哀乐。
我哭丧着脸说:“车叔,您是对了,咱们就该听哀乐。”
悲凉伤感的音乐,在空荡荡的车内飘荡。
我盯着车外的路面,总感觉车里阴森森的,却没有感觉不自在,还有一些享受这种阴森的感觉。
但又莫名的不安,总感觉这么搞,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我委屈的又说:“车叔,我有点后悔给您取名字了。”
后悔是真的后悔,委屈也是真委屈。但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给灵车取名字。
我话音一落,哀乐停了,换成了另外一首歌:“摇啊摇,一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是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头勿熟,尾巴焦,盛在碗里吱吱叫,吃在肚子里呼呼跳,跳啊跳,一跳跳到卖鱼桥,宝宝乐得哈哈笑……”
听到这首儿歌,我一下想到了我外婆。我外婆早死了,跟着歌词一想,我整个头皮都麻了。
这是来自车叔的安慰吗?
太阴间了。
我却不自觉的笑了。打我爸死后,母亲改嫁,我就好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了。
就在这时候,前面开车的赵虎,在工作群发起了群语音邀请。
我接听了语音,赵虎牙齿打颤的说:“陈工,你怎么了?”
张龙也接通了语音,张龙疑惑的说:“怎么了?”
“我从路视镜看到陈工,好像跟谁在说话,刚刚他还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那样子邪门。”赵虎倒吸着凉气喊:“龙哥。”
“我张龙。”
“我赵虎。”
他们俩严肃的在语音里吼了一嗓子,不约而同的喊:“陈工,醒醒!”
我听的满头雾水,紧接着想起了秦绮罗讲过的一个事,龙虎聚合到一起,煞气重,他们这操作怕是在驱邪。
我反应过来,没打算泄露我给灵车取名字的事。万一秦绮罗知道了,把我开除了怎么办?
之前的灵车司机,一旦犯了那些禁忌,都被秦绮罗给调走了。
我配合的啊了一声,又问:“怎么了?”
“陈工,你小心一些,刚刚你情况不对。”张龙严肃的提醒。
我假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说:“谢谢。”
“你注意一些,慢点开车。”张龙提醒了一声。
前面开0012号车的赵虎,拉响了警笛。
后面张龙也从他车里,拿出了一个灯,放在车灯,拉响了警笛。
人身上有三把火,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胆越大,鬼越怕。这看来他们这两天跟着秦绮罗追查纸扎人,学到了不少东西。就这阵仗,就有壮胆的作用。
我也配合的开启了警笛,调整了车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