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黑洞只能容纳一人进入,小海拿着手电筒朝内照去,深不见底。
“哥,下面有梯子。”说完回头问道:“要下去吗?”
大磊被他问愣住了:“你怕了?”
“那倒不是。”小海站起来说道:“你现在浑身是伤,我怕万一...”
“这点儿伤不碍事。”大磊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从五爷那儿顺来的药瓶呢,急忙拿出来撒在伤口处,红白相间的粉末覆住伤口,麻痛伴随着沁爽,顿觉舒坦。
“这是什么?”小海捂着鼻子:“味道好呛。”
“药物。”大磊没过多解释,但凑近瓶口嗅了嗅,并未闻道呛鼻味,狐疑地看向小海。
小海心领神会,说道:“红红白白的...咦!”他看到大磊的伤口后惊呼:“有用啊!”
听到这话大磊才松了一口气。
气味这玩意不好说,有些东西别人闻着香,自己觉得臭,也正常。
他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上空,树枝被风刮得沙沙作响,风沙四起空气里弥漫着一层黯淡,快速整理好背包对小海说道:“走吧!要变天了。”
兄弟俩穿好衣服,一前一后爬梯深入地下,木头做的楼梯吱吱作响。
大磊嘴里叼着手电筒,不停分泌着唾液,十分难受。他每一步都迈得格外谨慎,手电筒即便调成远挡也望不到尽头。再抬头看看上方的小海,不免暗自庆幸这胖子减肥了,不然梯子承受不住重量塌了,摔不死也得被他压死。
这条地道狭窄逼仄,四周都是泥土。
小海有些吃不消,他刚出了一身汗,现在又身处干燥冰冷的地道中,一冷一热让自己浑身发痒,一手扶着梯子一手胡乱挠着。脚再向下时,却踩到了毛茸茸的硬物,低头一看是大磊的脑袋。
大磊突然停下来,一动不动。
“哥,咋了?”
大磊回过神,摇摇头继续向下走。
小海不满道:“你有话跟我说啊,别藏着掖着的自己扛!”
得不到大磊的回应他更急了,一路嘟嘟囔囔的。
哥俩不知走了多久才接触到地面,大磊嘴巴都叼麻了,拿出手电筒,揉着腮帮子对小海骂道:“你个白痴!老子嘴里叼着手电筒跟你说个屁啊!”
小海听完咧嘴笑了:“这才像你嘛。”
大磊白了他一眼,暗骂贱骨头。随后正色道:“我刚在墙壁上看到了划痕,看样子...是指甲。”
“难不成有人下来过?”小海接过手电筒照着,这里并不宽敞,呈圆形像蒙古包一样。四面竟都是出口,大大小小,间隔有序。
“准确来说是掉下来的。”大磊蹲下身摸了摸地面,松软细腻,俩人的鞋底都陷进去了。他回忆刚看到划痕的位置,估摸着那人肯定残废了,但绝对摔不死。
但...既然没摔死,去哪了呢?这里连个脚印都没有。
大磊抬起脚,果然,陷进去的脚印不一会儿就恢复原状。他想起在布满骷髅头的沙坑的那夜,俩人被一阵诡异旋涡卷入地道后,那里的泥土也十分松软。
不同的是,那里墙壁上留下掌印后会立马恢复原状,但地面并不会,当时他们还顺着脚印走到供有石像的房间里呢。
这里却恰恰相反。
大磊掏出怀表,秒针转动正常,入地道之前是早上八点半,现在九点。
整整半个小时...他抬头看了看,怕是得百米深。
小海随意走到一个洞口,拿着手电筒朝里照去,竟是一株粗壮的树干!他小心翼翼地朝里迈进一步,探着脑袋望去,不止一株,后面跟着好几株呢!排列整齐,井然有序。
他又去了其他的洞口,里面皆是如此。
哥说得果然没错,上面的胡杨看似高大,实则只露出一部分,真正的躯干都埋在地下呢!
他忙不迭地跑到大磊跟前,将这重大发现告诉哥。
大磊听完静静地思考,他问道:“小海,如果这里是在地上,从高空俯瞰,你觉得像什么?”
小海闭上眼想象...这是一间原形屋子,四周都是纵向排列的胡杨林,间隔规律...他睁开眼:“是太阳...太阳的形状!”
“没错。”大磊点点头:“我之前推测的那些都错了...常风说过,公主的诞生对于楼兰国是光芒普耀,太阳降世。看来这里也是一座墓,说不定‘吉兆’是埋葬在这儿!”
“所以你之前遇到的墓主...很可能是‘凶灾’?”
大磊再次点头。
“那鬼山城跟这些就没关系了。”小海不由得大喜:“嘿!这骆驼果然通灵性!带咱们来对地方了!”
大磊欲言又止,心里隐隐不安。
“或许,它压根就没塌,说不定就浮上来了。”
脑海里忽然响起常风的话。
大磊毛骨悚然,难道当时古墓真的没塌,浮上去了?
不然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来。
但...原理是什么呢?
不对...这鬼沙漠哪有什么原理可谈!
大磊挠挠头有些抓狂,不停的猜测不停的推翻...脑袋都要爆炸了!他不禁喃喃自语:“会不会又猜错了?”
“哥,别想了。”小海拍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
大磊叹了一口气,从混沌中抽离,他起身走到一处洞口,里面被粗壮的胡杨树干遮挡,留下极为狭小的缝隙,勉强只够耗子通过。
他转悠了一圈,最后停下,望着里面说道:“这里的缝隙好像比别处宽,看来有人从这里进去了。”
小海凑过来一瞧,惊呼:“真的,墙壁上还留有巴掌印呢!”
俩人将背包拎在手里,侧着身,收腹屏息,一前一后地进去了。
这里看似比其他洞内宽敞些,可顶多是个宽点的缝儿,他们走得极为艰难,身子紧紧贴着胡杨的树干前行,粗糙的树皮磨得大磊耳朵脸颊生疼。虽然拿着手电筒,但手根本转不过弯,什么也照不见,干脆关了省电。
黑暗中只有兄弟脚步摩擦的声音。
大磊一手拎着背包,一手轻轻感受墙壁上留下的掌印,忽然脸颊被粗糙的树干扯得一痛,继而一股热流淌出,看来是刮裂口子了。
小海闻到血腥味,惊道:“哥你又受伤了?”
“这点伤不算啥。”大磊强忍着痛楚故作轻松,但这口子刮得不浅,说话扯动时钻心的疼。他额头冒汗,突然发现胡杨不见了,通道也逐渐变得宽敞,甚至可以并肩而行,小海刚松了一口气,大磊突然拉住他的手:“等等!”
“怎么了?”小海打开手电筒,只见四周都是泥土,没什么特别。
“你有没有觉得空气变得潮湿了?”
小海一愣,还真是,闻起来湿漉漉的。
“我怀疑这附近有河流,但没听见流水声,可能在更深的地方。手电筒照光有限,别到时候咱俩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了,以防万一还是爬吧。”
大磊说完就趴在地上,小海紧随其后,俩人跟王八一样匍匐前进,但速度比王八慢多了。主要从昨晚就没消停过,体力快透支了。
小海打了个哈欠,大磊停下说道:“要不先歇歇,你眯一会儿我守着。”
小海摇头:“算了,要么冷要么热,要么干燥要么潮湿的..我现在浑身发痒,睡也睡不消停。”
大磊这才注意到,这小子从刚刚就一直挠个不停,脖子胳膊上都是红道道。
他从包里掏出药瓶递过去:“你拿着,我这儿还有一瓶。”
小海犹豫地接过来,问道:“这药到底管什么?”
“什么都管,包治百病。”大磊拿出另一瓶涂在脸上,嘶嘶地抽气,不一会儿就舒坦多了。瞧见小海拿着没动,问道:“信不过我?”
“不是。”小海摇摇头:“哥你听,好像有声音。”
大磊屏息聆听,这声音从前方传来,飘忽不定,转瞬即逝。
其实不管是歌声哭声还是毛骨悚然的笑声,他都已经免疫了,根本不怕。但那声音短暂缥缈,压根没听出来是什么。
哥俩对视一眼,继续匍匐前行。
没多久,小海的手忽然落空,没碰到地面。他急忙拿着手电筒照下去,果然是一条河流!要是站着走恐怕真会不留神掉下去!
前面已经没路了,眼下只有距离他们几十米深的河水。
小海拿着手电筒朝下四处照着,手一僵:“有尸体!”
岸边躺着两具尸体,都是大头朝下,摔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他眉头一皱,不忍再看去,扭脸问道:“现在咋办?”
大磊面不改色:“跳下去。”
“啊?!”小海大吃一惊,连连摇头:“哥你看他们,都摔死了!”
“还有活着的。”大磊解释道:“来的路上我留了个心眼,发现留在墙壁上的掌印有大有小,甚至还有一个是六指!说明他们至少是三个人。你看底下那两个,都是死在岸边,但掉进河里就不一定了。”
小海还是有顾虑:“万一掉进河里的人也死了,但被水流冲走...咱俩又看不见。”
“笨死你了!”大磊忍不住打了他脑袋一下,怒道:“离这么近连水声都没听见!你他娘的仔细看看,这水流是静止的!”
小海灿灿地低下头,没说话。
大磊觉得自己有点激进,缓和道:“哥脾气爆,劲儿一上来就控制不住,你别忘心里去。其实你挺聪明的,不仅心思细,胆子也比之前大多了。”
小海低着头,闷声道:“来的时候我也留了个心眼,通道里的胡杨一共有九棵。我曾在《周易》里看过,‘九’位阳数之极,是至尊之数,有永恒之意。哥,你刚没有说错,这里埋葬的肯定是‘吉兆’!”
大磊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却又听小海说道:“但是我手覆上胡杨时,感觉上面有一道痕迹,不像是划痕,也不像裂痕...每棵都是。”
“有可能是花纹吧,别想了,我先跳。”
说完大磊深吸一口气,闭眼跳进河里。
“扑通!”一声坠入冰凉的河中,寒气顺着鼻孔耳洞浸透五脏六腑,冻得大磊脑袋嗡嗡作响。他奋力游动着四肢,使身体不被麻痹,好在这河水是静止的,游起来并不费劲。
只是不知为何,那河面就像涨潮一般,他每向上一寸,河面就涨高一尺。任凭他在水里怎么扑腾,就是游不上岸。
倏然,大磊心头一紧——
之前落入水中的人...会不会已经溺死,沉入河底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生畏惧!大磊不怕死,但不能因为自己的愚蠢连累弟弟!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这孩子就消停地待在上面,然后原路返回吧。
大磊在水中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憋气已经憋到头了,咕噜噜的气泡在眼前消散,他手脚胡乱地蹬扯,肺都快憋炸了!忽然扯到了什么,只觉得一股力量拽着他不停向上。
“嚯!”大磊头冒出水面,拼命地喘息。
这股力量还在拉着他,直到游上岸。
大磊跪在地上咳咳地吐水,小海拍打着他的后背关切道:“好点了吗?”
他虚弱地点点头,忍不住问:“你是看我跳进水里没冒出头,就跟着跳下来了?”
“不是,你刚跳我就跟下来了,游到岸边看你一直没动静,不放心又下去的。”小海嘿嘿一笑:“我不是说了嘛,咱哥俩不能分开行动。”
大磊既感动又困惑,久别重逢后似乎俩人的角色就颠倒了,自己不知不觉要依靠弟弟照顾。这种微妙的变化让他心里有些异样,说不清道不明。
他胡乱抹掉脸上的水渍,走到那两具尸体前查看。果然,其中一人是六指,另一个人腿上绑着绷带,看来从梯子上掉下来的就是他。
小海皱眉站在后面,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恶心。索性趁大磊观察尸体时,看看其他地方会不会有新发现。
这里与上面不同,四周都是硬石,却十分光滑,像刻意打磨过。
左右两边都是通的,里面黑漆漆,不知该往哪走。
小海拿着手电筒,发现地上有一行鞋印,湿漉漉的还没干。
不过看上去有些奇怪,他蹲下来仔细观察,足迹歪歪扭扭,显然走的时候不平稳。不过也说的通,队友就死在眼前,还死的那么凄惨,搁谁都会受刺激。
只是...他皱着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身后响起大磊的声音:“怎么了?”
小海回过头,看到大磊正在拉包链,似乎比之前更鼓了些。
“哥你看这些鞋印,有点奇怪。”
大磊一愣,也蹲下观察着,这行鞋印乍一看没什么,但仔细瞧去湿度略有不同。
“脚的受力点不一样,所以同一个鞋印的深浅也不一样。”大磊指着地上说道:“但是这个鞋印,还有那个...上面有几处线条变宽了,明显是鞋子再次覆盖时,没有百分百对准,所以留下痕迹。”
“对,看似是一行足迹,实际是两层。”小海摸着下巴,揣测分析:“两个脚码一样的人,穿同样的鞋子,然后一个人走在前,另一个跟在后面...但为什么后面的人要踩着前面的脚印走呢?难不成这儿有机关?!”
大磊忽然问道:“还记得咱俩刚刚听到的声音吗?”
“记得,但没听清是什么。”
“你比我早听到的,好好想一下。”
小海努力回忆着:“哒、哒、哒的...又轻又慢,可能是水滴声吧。怎么了?”
说完他又抬头看了看上方俩人跳下来的通道,眉头紧锁盯着那团漆黑,正欲开口就听大磊沉声:“不是水滴声,是脚步声。那个人朝东边走去,但又踩着脚印倒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