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璐璐灵后,龙一给龙雪飞了一只传声布谷。龙雪在那一头表示她知道了龙一要在胖达家玩几天,希望他注意安全。
只要跟龙雪说一声就可以了,整个思州城,龙一没几个认识的人,而真正关心他的更是寥寥无几。当然,花灯儿叔依旧一如既往地沉醉在给他带来快乐的创作中。
在璐璐镇小住几天,到思州花灯开始时,胖达一家会去思州城玩。
这天凌晨时分,龙一和胖达一家登上了驶往思州城的乌江六号。事实上,他们一晚上都在做准备,胖达的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的双胞胎姐姐正在闹别扭——为了抢一个窗子靠花园一侧的大卧室的寒假居住权——他们都抱怨父母偏心对方。
经过几个小时快马加鞭的颠簸,乌江六号终于到达垂杨柳码头。大家换上华夏人的冬衣,下了船,径直来到安化巷。
对于思州城的大小商贩,今天可是一个热闹的日子,天际刚露晨曦,思州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卯赤子夫和花灯儿有点亲戚关系,尽管是隔了好几辈。夏荷姨则很喜欢胖达的母亲清珍荧,龙雪的母亲花朵儿在璐璐瑶读书的时候,与清珍莹关系很好。
夏荷用丰盛的饭菜和美味新鲜的果汁款待了胖达一家。
中午时分,他们跟着百家龙的足迹来到乌江河岸边的盐市街。
龙一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在人群中,他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可那个影子转眼又消失在人群里。可等他们的队伍来到老街,在大家的欢欣鼓舞中,那个影子又出现了,这次他们隔得很近,可是因为人群遮挡的原因,波加老师并没有看到龙一。
龙一试着叫了他一声,叫声被周围的锣鼓声吞没,波加低着头,脸色阴沉,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的,最后他离开拥挤的人群,神色匆匆地走上一条去府后街的石板路,龙一好奇地悄悄跟了上去。
因为波加刚一踏上那条小路,从看不见的小巷里突然出现一个戴着兜帽的蒙面人,龙一敢肯定,这个蒙面人绝对不是华夏人,也不是精灵人,奇怪,波甲屋长怎么会和妖怪在一起?
龙一像个欲犯罪的小偷蹑手蹑脚地跟在三人后面,一路上,波加和那个蒙面人只顾着急匆匆地走路,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最后三人走进了一栋看起来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里。
“我说过,还得再等等,现在大家都不知道上官寿天把它放在哪里了?但就像你们推测的一样,我不认为他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龙一,尽管死神心脏是龙一拿到的。”龙一在门外惊讶地吸了一口气。
“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上官寿天现在肯定费尽心思要摧毁它。而且主公的身体正在以流水般虚弱。”外面的龙狮这时来到附近的商店,咚咚锵锵的乐鼓和舞龙人的吆喝让他们静静等待。龙一怕他们发现自己,藏在了就近低矮的围墙后面。
“该死的。”舞龙队和紧跟在后的人群过去后,波加大声咒骂着。
“本来已经要拿到手了。可惜那个巫家的小子太不争气了。要不是……”
“打住吧!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站在这肮脏的臭房子里听你发闹骚,主公说这里有个计划还是要让你配合好些。”他们说话声突然就小得龙一听不清楚了。等到龙一在墙角瞄着眼睛打量时,波加和那个蒙面人突然不见了。
龙一试着在周围寻找,但两人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
一个钟头后,龙一才在江岸名都广场找到了胖达。现在这里摆满了各种吃食,胖达满嘴巴火油,他正在啃一只猪蹄。
“我第一次发现,这些华夏人做起吃的来还真有一套……不过刚才你去哪儿了,龙一?”
“我刚才碰见了波加老师了,但他今天看起来不太对劲。”龙一说道。
“但愿是我搞错了,他并不是看起来那么清白,他好像在帮魔幻司做事。这次死神心脏他也参加了,而且还是个主谋。”
胖达终于肯停嘴了,在听了龙一说的话。
“以早起的鸟儿发誓,这么说来,他一直都在监视我们,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瞧瞧,以前波加那个样,伪装得可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思州城人民是一些勤奋生活、很看重传统的人。美丽的乌江河孕育了这方充满智慧,能歌善舞的儿女。
思州花灯是一种长盛不衰的民族舞蹈,里面有上千首歌谣,歌唱各种传奇的英雄事迹、爱情故事和神话传说;也有劝赌、劝酒、年轻人要品德优良、成家者要尊老爱幼,还有从各个乡镇收集劳动人民的采茶歌、砍柴舞和犁田的吆喝曲调……在乌江边上,每天早上都有一群精气神十足的老年人,聚在一块载歌载舞。在美丽的山丘的亭子里,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幺妹拿着花扇,在微风细雨里、在鸟儿的陪伴下,歌唱美妙的音乐。
思州姑娘大脚板更是家喻户晓的经典之作。这次璐璐瑶开学就有人灵演了一场,龙雪也参加了,虽然当时的龙一有眼不识泰山,投了个差评,但她们还是拿了个亚军。
所有的人都涌到街上来了,人们响应着舞龙队的吆喝,舞龙进入千家万户(店长要用一些杂碎的零花钱打发舞龙),最后来到江岸名都的外滩广场,此刻这里即将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舞狮夺魁比赛。
戏狮的猴子和狮子一起攀登上一层层木桌子搭建的高塔——有十二张高桌子互相绑住桌腿,重叠在一起,用八根巨大的粗绳固定——底下观望的人群把桌子围得水泄不通,草地上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任何气垫都将被认为是对这项神圣表演的亵渎。
狮子绕着桌子四周爬行,一边要做出种种精彩的空翻倒挂动作,博得大家欢呼喝彩,一边要从贪玩的猴子那里夺回被抢走的魁棒。
这些舞者都是普普通通的思州人民,不像精灵人,他们不会风光魔咒,不能在失脚掉下去时用魔法保护自己不被摔断胳膊和腿,这就要求他们一年到头扎扎实实、苦练基本功,只为今天这一次精彩绝伦又险象环生的表演。
“再丰厚的奖赏也是他们应得的,他们的面孔会被大家记住,作为一个勇敢的攀登者,勉励大家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为生活拼搏,不轻言放弃。”胖达的老爹不无感叹地说。
他们惊讶地在戴着红帽子、佩挂红领巾的志愿者队伍找到了阿迪。他们提供各种特色小吃和饮品:花甜粑、甜米酒、麦粑、米豆腐……这些都是胖达的最爱。
后来又在狮子扮演者里看见了万杰龙和他的父亲。一开始大家都以为那个是万杰龙的爷爷,因为他看起来年纪很大,头发花白,而万杰龙还没有成年。
晚上是勇敢的思州人民的炸龙时间,这是勇者的舞蹈,只要敢于尝试,谁都可以去炸龙。
夜宵时间,大家聚在小摊前吃免费的米粉和绿豆粉,配上香喷喷的猪肉哨子,很好吃。
时间来到过年的前几天。在安化巷的这段日子,平平淡淡。夏荷姨除了吩咐龙一帮忙卖货和搬运东西,难得跟他多说一句。龙二每天都冷嘲热讽地挖苦他,他已经习惯了。龙二经常出去网吧打游戏,几乎每一天都有人来叫他。
龙雪除了随时让屋子里里外外保持整洁。她最近迷上了几本小说。客厅里的扶手椅上不是缩成一团冥思苦想的花明叔,就是她正襟危坐地翻动纸张的声音。夏荷姨除了每天忙着制作花田粑,空闲时经常到对门那个总是叫聪门儿吃饭的胖女人那里聊天。听说之前他们俩因为生意吵过架,后来胖女人转卖牛肉干就和好了。
龙一也去过几次孤谷尊。不过羊舌春已经不让他在里面住了。当然,如果龙一每次去没有给她带点红枣枸杞茶之类的补品。他甚至连大门都进不去。
胖仔还是那么胖,现在他换了欺负对象,小弟还是那两个。军师依旧给他出谋划策,眼镜会在他跟敌人搏斗处于下风时搞偷袭。
他没有见到书生,羊舌春不客气地说书生靠私人资助,去思州一中读书去了。羊舌春似乎更反感读书的,比起胖仔经常把一些弱小的家伙打得鼻青脸肿。
康加威是龙一从小到大的玩伴。尽管他们性格相差甚远。
他跟他讲自己去的那个地方只是一个少数民族部落。
“那里的人们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不愿意和外界有任何联系。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在那里的学校上学,那可是最好的一所学校。当然,跟我们这里的学校差别很大。”龙一费力地撒谎。看样子康加威一字不漏全信以为真。
一开始他见到龙一时好像对那里的人吃不吃人肉很感兴趣!
在腊八粥那天早上,夏荷姨兴高采烈地在吃早餐时从兜里掏出准备好鼓鼓囊囊的红包给了晚辈。当然,龙一的红包显得很瘪,好像漏气的气球皮。
龙二马上就数好了一共有二十个月亮。龙雪不好意思打开,但被龙二一把抢了过去。
“十八个月亮。这还差不多。”龙二觉得自己的最多是理所当然的。龙雪并不生气。她微笑着作势要抢龙二红包。龙一早早地把红包揣到包里,大家都洋装没有看出他这个举动。他猜想里面可能就一张月亮表示一下。
“另外,我要宣布一个决定。”夏荷眼睛里兴奋地直发光。但她说话时从不看龙一一眼。好像龙一是一堆空气。在这个家里,他本来就很少说话。
“今年,我们将进行春节家庭游十日游。后天的早上,我们要收拾好行李去你花田舅舅在天空之城的新房子里过年,然后在初一早上一起去南方海岛。”
夏荷姨发现龙二并没有欢呼地捶打桌子。她疑惑地问:“怎么了?幺儿。”
龙二突然指着龙一。像刚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惊讶得像傻子一样手舞足蹈。
“是我耳朵有问题吗?你是说,龙一,他也要去?”
龙一极力避开龙二的快指到他鼻子上的手,假装不在乎地只顾着吃饭。以往他都是这样装出一副憨憨的吃货样来回避夏荷他们偶尔喷出来的奇怪问题。吃饭是他们一家唯一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最想一天当中最不自在的时候。
夏荷姨看着花明,眼里满是责备,好像在说都是你的假慈悲心肠作祟,这下可好,孙子生气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点头。
龙二顿时就火冒三丈。他一下把筷子扔到地上,推翻椅子蹭地站了起来。好像准备随时和龙一干一架。灯泡把他的影子盖在龙一身上。龙一觉得自己的手快握不住碗了。
“他算哪门子的一家人。有他去我就不去了。”他对夏荷姨发脾气。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龙雪也忍不住了,没好气地说。“不管你怎么想,他就是你的弟弟!”
龙二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瞪了龙一一眼,朝他的房间冲去,嘭地一声关上门,震得整栋楼都在晃动。
直到熄灯躺在床上时,龙一才有勇气对着漆黑的天花板说这不公平。搞得他想去那个什么岛似的!他们有没有问过他的感受!
是呀!他真想一脚踹开龙二的门,冲他脑门上大吼,听着,你这个家伙,我才不稀罕和你们去那个鬼地方呢!你说的对,我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
可这样的事暂时只能出现在梦里发泄,他答应过上官寿天,要想在成年时见到他的母亲,他就必须得在安化巷呆下去。龙一心里突然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他不知道这样被发现后会有怎样的结果。
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而这场风暴就在夏荷姨的怒火中爆发。
因为在第三天早上,当夏荷姨吩咐大家准备出发时,她突然惊恐地发现,他们旅行的钱不对劲!
他们天还没亮就开始收拾行李,忙活了大清早,这下大家的旅程不得不推迟了。
一家几个人聚在一起,龙二怀疑地看着龙一,夏荷知道了他的意思。
夏荷恶狠狠地瞪着龙一,一把夺过他的包。不管三七二十一,粗鲁地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倒在地上。
龙二得意洋洋地吹起了口哨。
夏荷姨首当其冲地来到龙一房间。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来阁楼里,在爬上那段楼梯时她的脚踩滑卡在台阶下,气得她歪着嘴巴含糊地咒骂龙一一句杂种,就好像是龙一事先安好的陷阱。
她突然想起来昨天这间卧室里响起过细碎的嘎吱声,露出恍然大悟地有万分把握可以抓拿真凶的得意神情。那时龙一刚好呆在他的房间里。当时这屋里就他一个外人,大街上到处都是私家监控器,盗贼不可能进得来。
龙一的床头床尾被她翻了个遍,但夏荷姨并没有找到什么,除了一些脏衣服和破袜子。他开始怀疑龙一把那些钱挥霍完了,心里更是气得嘴皮都白了。
自从夏荷姨来到这个小阁楼,龙一就做不到保持一种很镇定的神情。龙一紧张地用身体挡住衣柜后面的一个小抽屉。他现在只能乞求夏荷姨他们不知道这个破衣柜后面有个暗格。
“哈,看我找到了什么?”龙二很有经验地从床底下的缝里掏出了两张彩票。
夏荷姨气得差点晕倒。
“你这个野蛮的东西,你竟敢拿我的钱去买彩票。回答我,你是不是把那些钱都挥霍完了。”
“我没有拿你的钱,我不知道这个彩票才哪里来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买彩票!”龙一脸都绿了。他这句话倒没有说谎。
但夏荷姨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你还敢撒谎,你是想当一个赖皮狗吗?这些都是从你的床底下翻出来的,要怪就怪你没有销毁证据吧!敢当我们是白痴吗?”
龙一赶紧退后几步用后背挡住暗格,因为夏荷的眼睛在四处游离。龙一真怕她会察觉到什么。
“那么,告诉我,我的钱被你偷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不,我的意思是我根本就没有偷你的钱!”龙一大喊道。
“撒谎!你这个……”夏荷失声用发抖的手指对着龙一的脸。
她已经失去了耐心。今天去天空之城只有一班巴士车。
她突然一个箭步朝龙一扑过来,终于想起来这个掉了漆的衣柜以前有个暗格她还没有搜查。那是他以前用来存放钥匙的地方。她注意到从他们爬到这个小阁楼后,龙一有意无意地身体挡住那个地方,她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龙一被她一把重重地推倒在地,她惊讶地发现那里被龙一上了一把锁。
“把它打开。”夏荷姨命令道。她已经认定他丢失的钱就在里面了,向龙一露出一个胜利的嘲笑。
龙一缓慢而坚决地摇摇头。他在头脑里猜这会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但他更在乎会被夏荷姨他们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夏荷姨已经怒不可遏。龙一听到她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我办不到,那里有属于我的东西,但我向你保证,里面并没有那怕一块硬币。”龙一瞟到花明叔多次抬头看钟,他决定把时间耗过一分一秒耗下去。
夏荷姨目露凶光,她一边粗鲁地朝龙一吐口水,脑袋剧烈地晃动,龙二赶紧把一把羊钉锤给她递过去,他也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龙雪生气地拍他的胳膊。
就在夏荷姨失控地朝龙一撞过来。龙一闭上眼,要不是花灯儿叔和龙雪及时拉住夏荷姨,龙一毫不怀疑他的手会被砸成一堆烂泥。
龙雪拍着肩膀让她消消气。花灯儿叔欲言又止,最后以古人之道的审视角度向龙一投来责备的目光。他一开始也不相信龙一会干出偷盗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我就知道,你就是这么一个烂德行。龙二说得对,你这种人,擅长伪装,最喜欢撒谎。”夏荷姨一边把行李包挎在肩上,一边阴阳怪气地咕哝。
她迅速地舔着手指把剩下的钱点清楚。
“我没功夫搭理你了!小子,你偷走了这躺旅程一半的费用,等着瞧吧!上官寿天很快就会收到我的信,他可是经常口口声声念叨你的好,他大概是认为我会虐待你,这下看他怎么说,他给我们家找了一个小偷,还要我善待他。哦,你可真不要脸,估计灵长也被你玩得团团转。”
他们终于要走了。龙一暗自松了口气。
“你那个手贱的东西,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但愿你还没有把那笔钱用完,因为这个年你就一个人过得吧,反正没有人喜欢和你在一起。还有,不要高兴的太早,哪里也别想去!如果你还想在我的房子里混到成年那天,你最好去找个搬砖的工地把那些钱补回来,否则等我们回来后就收拾你的铺盖滚蛋。”
她嘭地一声关门扬长而去。电闸也被她随手关上了。
“终于走了!”龙一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盯着窗口看了很久,花明叔他们很快就不见了影子。龙一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在这间空荡荡的窗边站到他腿麻才想起还是到床上去躺一下好。
他血压飙升,眼冒金星。
他一直安慰自己。无所谓,夏荷姨就这德行,她是长辈,怎么样都是对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她从来就讨厌自己。
他像一尊没有呼吸的石头重重地砸在弹簧床上,床痛苦地发出嘎吱嘎吱响。
搞什么鬼?他怎么会在乎夏荷姨对他的态度,他不是经常对自己说—我不在乎,我龙一就是强大,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看不起我,讨厌我,那又怎样。他可为什么,为什么笑不出来,这该死的脆弱的心里为什么莫名地心酸,是哪里出现问题了?现在他为什么要憋住了力气强忍泪水。
太阳照常升起,他终于停止了胡思乱想,因为他睡着了。
当太阳走到了天花板上,他被自己的梦话给吵醒。他徒劳地把冰箱里翻了个遍,找不到任何吃的。
夏荷姨打扫得过分干净。她给他的那张红包他当时胡乱地不知道丢在哪里。反正他找了所有的鞋子都没有。
一阵失望涌上心头,他又沉沉睡去。
这一次他也察觉到了不到十分钟他又醒了。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对门响起。那一刻他差点忍不住骂出狗声。胖女人又在叫他的聪门儿吃饭了。这个该死的淘气鬼,为什么老是要往外面跑。
他突然把自己当成了这个穿着吊裆裤的胖小子的父亲,他揪着他的耳朵,在他的胖妈妈的面前,把心里的烦闷,一股脑地打在聪门儿的屁股蛋上。
他是多么想重新来过,假如他就是那个聪门儿,他有一个肥胖的母亲。
他每天可以和伙伴去附近任何地方玩耍。不用被羊舌春要求和一群没爹没娘,毛还没个影就抽烟喝酒的可怜虫们站操,不用担心打饭是过夜的、菜被胖仔抢,不用担心羊舌春有事无事敲他的后脑勺取乐,不用因为说错话被关在天台上的小黑屋里眼巴巴看着思州城光鲜亮丽、嘻嘻哈哈的蚂蚁们。
他突然狠狠地敲他的太阳穴。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双手会这么残暴!
该死的,再这样想下去,眼皮真的包不住眼泪了。
是啊!他居然是个精灵,这真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即使现在想起来他还是不敢相信。不知道羊舌春会不会笑掉大牙。她向来认为他脑子被门压变质了,应该去精神病院待着。已经过去的这半年确实有点意思,尽管在哪里都又讨厌他的人,但只要想起他帮住伟大的精灵领袖——上官寿天,夺到死神心脏,他的胸膛就剧烈地起伏。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上瘾。
不过现实总是残酷,就算他在那里学到了再大的本领,也不能帮他在这一刻变出美味的食物。肚子已经开始闹情绪了。
他终于难过地抽泣起来。肠子在肚子里搅成了一团。
他的家人在哪里?
在他心里被掩藏起来的那个多愁善感的龙一忍不住问他。
鹅儿村不是他的家!就算在那里呆一辈子都不是!
安化巷更像个经常漏雨的避难所,随便找个山洞都要比它好。
诺大的世界,他还能找到他的家吗?他的父亲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吗?他的母亲到底去了哪里?那个约定是不是随口敷衍?
鞭炮声终于停了。他又要睡着了!但愿能在梦里过个好年。
可是,好吧!好吧!总有人跟他过不去。这下他真的生气了。
楼下传来哒哒哒的敲门声。
就算是夏荷姨他们错过了班车,那又怎样?现在谁都不能阻止他做个好梦。
但,门口是胖达。他一副笑嘻嘻的嘴脸让龙一气消了一半。
“我还以为你要用脚踹我的鼻子。”他显然不知道怎样穿衣,才能打扮得像个正常的华夏人。
龙一惊讶而紧张地发现,门口并非胖达一人。
上官璐璐站在他的后面,一丝不露地被胖达庞大的躯体挡住。
龙一心虚地擦干泪痕。他现在的眼皮一定肿得像盛开的花瓣。
“原来,你是这样的龙一!”胖达听说龙一被留下了望屋后,打趣道。龙一当然不能在上官璐璐面前谈偷钱这件事。
胖达跟他说他们准备来思州城采购点年货。
“你的龙雪姐姐她给我发了一只布谷鸟。”上官璐璐温和地说,龙一局促地请他喝茶。完全用招待客人的客气礼数。
上官璐璐的脸平静地像一湾清泉。龙一不能从上面猜测她是否已经知道了他的遭遇。
几分钟后,他们去了江岸名都。龙一在思考要不要接受上官璐璐的邀请去他家过年。如果上官璐璐没有说这是上官寿天和她的意思,龙一肯定会死要面子。
现在他是担心自己回在上官璐璐面前乱了方寸。他几乎紧张地话都说不清楚。
显然上官璐璐并不只是来采购年货。在他们买了所需的物品后。上官璐璐并没有急着去赶乌江七号。
她毫不顾忌地带着他们去找了一群古怪的人。
他们看起来是一群不会魔法的华夏人。可他们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华夏人,他们的衣着像几个世纪前的风格。
“这些是什么人?”龙一问。
“谁知道呢!上官璐璐又不会告诉我。大概他只是代她父亲来传达口信给这些家伙。这很正常,上官寿天作为璐璐灵的灵长,跟很多我们叫不出名字的神秘组织都有来往。”
龙一简直难以置信,本来他因为自己要在黑暗中度过新年了而意志消沉。打算一觉睡到来年。
但现在他重新找回了精气神。也和胖达健谈得十分愉快。这才几天啊!胖达吹牛的本事又进步了。
之后,上官璐璐依旧不慌不忙,请他们吃了一顿牛肉粉垫肚子。她只字未提刚才的事。龙一已经看到酒鬼船长的那只秃鹫眼睛的乌鸦两次在胖达头上拉屎表达酒鬼船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第三次已经拉在胖达的碗里。最后老板全部免单。
“我们得麻溜点办完事情,今天乌江七号就一班岗,我可不希望看见酒鬼船长的那只丑陋的乌鸦又飞到我头上拉屎。否则我就让它光着身子过年。今天酒鬼船长肯定会提前开船。看见没有,一桥那里正咕噜咕噜冒烟呢!”胖达看见龙一磨磨唧唧,有点沉不住气了。
上官璐璐来到山坡上的文豪书屋,那个长着一张尖下巴的女售货员很不耐烦地帮她找几本关于编排传统思州舞蹈的老书。尽管她一脸的不情愿,因为找那几本书费的功夫让她错过了一个热播综艺节目的抽奖活动。上官璐璐还是大方地给了她额外的费用。
他们带着在璐璐灵买不到的配料、花里胡哨的围巾、出自民间作坊的龙凤烛、在超市里买了很多红酒和配料。胖达板着脸装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掩饰刚开始他对超市的五花八门的玩意儿大呼小叫招来一些看神经病的目光。
龙一这一届的金甲灵,或多或少都去过思州城一两次,但他们都不太弄得懂华夏人平时用的大多数玩意。
终于,他们紧赶慢赶,在乌鸦从柳树上坠入黑幽幽的乌江河时跟着跳了下去。
诺大的乌江七号冷冷清清,只有少许人来采购年货的精灵三三两两地在船上各个角落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