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随处皆可寂静,随时皆有杀戮;天下,如云澜那般飘摇,有人行走其间,或孤高,或诡谲,他们的手段往往便是逆我者屠戮之,纵千万人吾往矣。
世人称之为武林中人,殊不知,所谓的武林,也不过是一群舞刀弄剑的人,凑在一起依然玩那些人情世故的手段罢了。
……
苍翠如墨、寂静如山的草野,带着凉意的春风不断吹过,压低了浅滩上的芦苇。
在这无限孤旷的平凡之原,赫然屹立着一座极高的剑峰,那剑峰极高、极陡,如一柄长剑,倒悬在天地间。从下往上看,只见剑尖遥遥地穿透云霄,笔直地指向苍穹。
在剑峰之上,那便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剑宗,天下凡有用剑的门派,从来没有出剑宗之右者,多少年轻豪杰想进剑宗学艺,学的一技之长傍身,却因为剑宗对弟子天赋要求极高,能进入其内的人寥寥无几。
虽然剑宗并不是江湖上最强大的门派,奉行的也一向是只修武艺不涉世事的隐世主张,然而很多人心里都清楚,武功练到了极致往往会形与气双贯通,而其中的形,历来公认的便是以剑形为最强,因而渴望达到武学巅峰的人往往一开始就奔着学剑一途去的。
但,习剑对悟性要求颇高,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练剑的天赋,也有天赋差一些的人退而求其次,转而修炼刀棍拳脚一类,亦能成为一方高手。
碧草尚未褪去去年枯萎的束缚,溪边的流水也未曾敛去凛冬的寒意,在这曲折蜿蜒的草坡上,穿行着一个灰色的身影。
那少年双手持一柄长剑,在溪畔上很认真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虽然天气尚寒,此时他的脸上已隐约冒出了热气。
夕阳的温柔很轻的在他眼眸处亲吻了一下,便消失在如烟的蓝色远山之下了,就这样,少年和自己的影子渐渐分不出来,他将手中的剑插在地上,坐在一块干裂的石头上一边调息,一边想着心事。
忽然,少年听到不远处传来石头没入水声的咕噜声,抬起头一看,只见是一个白衣服的少女,此时正挎着一个精致的小篮子,在溪畔对岸伫立着,此时虽然辨不清面容,但看身影应该是一个窈窕佳人。
那少女气沉丹田,启唇微微作语,那声音便在少年的耳边很清晰的响起:“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你,你是剑宗的弃徒吗?”
少年有些心惊:“这姑娘听声音年纪不大,怎么内力如此精湛?”却还是一抱拳,恭敬地朗声开口道:“在下刘朔山,受故人之托,要去剑宗学艺,可惜资质不够,只好在山下修炼。”
少女思了一下,道:“资质这东西确实改变不了的,我看你剑法颇为生涩,年龄也不小了,难以在剑术上有所成就了,还不如改学刀法。”
刘朔山道:“刀法不如剑法厉害。”
少女听了这话,便有些愠怒:“那要分人了,我问你,江湖上最厉害的高手是谁?”
刘朔山想了想,掰着指头列数了几个名字:“天下有三大宗门,道宗的景玄掌门和他的门下弟子皆是深不可测,古寺的禅念大师亦是修为非凡,而剑宗的创始人老剑仙前辈是当年公认的剑术登峰造极第一人,可惜他退隐江湖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现在剑宗由他最年轻的弟子小剑仙打理,据说小剑仙已经得到了老剑仙的七成真传,加上他自身的领悟……真要比较的话,确实以这三人为最。”
少女不屑道:“你说的那三个,终究是站在人的范畴去想的,他们终究逃不开生老病死,须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高手都为人所熟知,有的隐居秘境,有的投身疆场。这世间真正强大的人只有一个,她就是杀手门的门主庄夕颜,武林第一女侠。”
“红衣白伞,人间修罗吗——”
刘朔山苦笑,道:“确然如此,可惜她行事过于诡秘,武功也过于强悍,一直不被武林中人认可。而且,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庄女侠的事,有什么用意吗?”
少女道:“她是用刀的,不是用剑的,照样可以无敌于天下。”
刘朔山叹一口气,默默拔出剑,沾着溪水擦拭上面的泥泞,然后放在石头上磨着,道:“我不是她,也成不了她,我只是我自己,刘朔山,一个山岭里砍柴的野人。”
“在你心里,只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平凡的砍柴人吗?”
少女说完之后沉默下来,刘朔山磨剑的动作也迟缓了下来,两个人的耳边被微风和流水填满。
少女听着对面传来的磨剑声,忽然道:“那你好自为之,我该走了,记得我的名字,我叫玉颜。”说完之后整个人踏着身后淼淼的水波,已经消失在黑色密林中去了。
刘朔山呆呆地看着玉颜消失的地方,一向坚韧不拔的内心不觉起了一层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