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平淡如水的对唔,并没有让刘朔山的生命多一些不一样的想法,他依旧照常在夜里修炼内功,白天早起舒活筋骨,然后——去山岭一边负重苦行一边砍柴,到街市卖完柴以后,买点干粮找个洞穴睡一觉,然后,自下午到傍晚时分,举着略重的铁剑在掌间不断挥动。
一连好些天,那白衣女子如一团白絮,在浅溪的对面不断来回移动着,时而俯身,不知道做什么,到了黄昏时刻,她便走到对岸静静地对望一会儿,轻轻叹息一口气,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刘朔山觉得和玉颜的相遇很奇妙,他并不想念着彼此有什么关系,想着人生聚合无常,在年少时有个人陪伴也是好的,因而每日习武,多了一些精神,过了一个月,觉得功力似乎又有长进。
这一天,从剑峰上下来两个白衣弟子,找到正在休憩的刘朔山,其中一个说:“五天之后,剑宗举行会武,你若还想着学习至高剑法,就准时参加吧,不过我们也不指望。”说完抱着剑离开了。
刘朔山抱着大树闷闷不乐,想了一下午,还是决定不去了,他摩挲着手中的铁剑,想丢掉却终是不忍。
这时,素衣女子手持一根竹杖走到刘朔山身旁,伸出手轻轻打在他的脸颊。
刘朔山蓦然惊醒,看着面前人道:“你做什么?”
素衣女子道:“过来看看你。”
刘朔山想了想道:“玉颜?”
素衣女子点点头,道:“怎么,陷入迷茫了?”
刘朔山望着群山,道:“忽然想不通,自己最初的愿望了,每日一个人练功,始终提不起精神。”
玉颜摇摇头,伸出竹杖指着刘朔山额前三尺,道:“我和你打,试一试怎么样?”
刘朔山道:“好。”便挥拳欲击,却被玉颜一棒扫在左腿骨头上,疼得吸一口气,身体有些不稳,刚要调整姿势,玉颜的竹棒早已点在刘朔山的胸腹处几处穴道,刘朔山上身一阵酸麻,使不得力,玉颜的竹棒此时已经笼罩在自己头部和面门几处要害。
这几招瞬息之间一气呵成,刘朔山来不及反应就被击倒,此时颇为尴尬,玉颜却不心骄,扶起刘朔山道:“你反应太慢了,也不知道先发制人,我劝你还是用武器的好。”
刘朔山轻咳两声,道:“修剑者,其意不在伤人,而是止干戈为玉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哦。”玉颜若有所思点点头:“所以,你是因为武器代表的理念不同选择用剑吗,不过,我还是觉得刀的威力更大,也平民化一些。”
刘朔山道:“我剑法是不好,不过你若是和我赤手空拳搏斗的话,肯定是我赢。”
“是吗?”玉颜撅起嘴巴想了想,无所谓道:“你赢就你赢吧,我有些饿了,你这里有什么吃的没有?”“呃,我想想,山那头似乎生长着草莓,倒是可以摘了来吃。”刘朔山道。
“你带我去。”玉颜说。
刘朔山摇摇头:“有点远,你自己去吧。”玉颜便泄了气,道:“算了,我用内功撑个三五天也没问题。”
刘朔山忽然奇思妙想,道:“那么久不吃东西,到时候会不会拉不出屎来?”
玉颜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使劲拍着胸口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粗俗?哎,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也算是老邻居了,我住在溪水的那头,每天去山上采药,你要是哪天受伤了,或者打不过别人了,记得来找我。”说完这话,玉颜起身就要走,刘朔山忽然伸出手拉住她道:“你以后,可不可以每天下午来找我,我们一起练功怎么样?”
玉颜不乐意了:“凭什么呀,你又不给我什么补偿。”
“那你想要什么?”刘朔山诚实道。
玉颜微微抬头,指着东边渐渐明朗的月华,开怀道:“我呢,从上辈子的上辈子的上辈子起,就想趁着年少,提一壶酒,觅一个人,为我遮风挡雨,陪我走遍天涯海角,我愿意为他祈祷,也盼他能因我而快乐。”
刘朔山道:“切,不就是想找个男人吗,用得着说的这么诗意吗?找我不就得了。”
玉颜顿时露出鄙夷的神色,不住地摇头叹息,拾起竹棒,纵身凌越而起,脚步踏着微波,头也不回地隐没于夜的漆黑,刘朔山不笑了,也没有照常盘坐养气,而是躺在草坡上,静静看着东山渐渐爬上树巅的月亮,一抹灵光若隐若现的,投射到他的心间。
五天之后,武林各路高手齐聚剑峰,玉颜找到刘朔山,想上去看一看,刘朔山有些迟疑,还是将剑背于肩上,让玉颜牵着上山去了。
剑宗会武,说是切磋武艺,给天下高手重新排名,也给新人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其实不然,自十年前小剑仙辞去掌门之位逍遥山川之后,剑宗由三位护剑长老管理,而长老威望和实力远不及老剑仙和小剑仙,造成剑宗内部管理渐渐失衡,一味的只看个人天赋,使得天下第一流大宗变得良莠不齐。
而内部弟子仗着自己背景够硬,渐渐生出了焦躁好胜之心,此次举行会武,便想趁机一显身手,跻身天下高手榜,从此闯荡江湖,便可以通行无碍。
“人真的好多啊。”玉颜看着来来往往的武林好手,和刘朔山混迹其间,听他们讲些江湖逸闻,一路上颇为有趣。山路陡峭没有像样的客店,刘朔山在草屋里支起铁锅,煮了一大锅清水面皮,和玉颜对付着吃。
这时,草屋外面下起了雨,玉颜和刘朔山便听到周围大汉们的骂声:“妈的,这上山的路这么长,这么陡,本来就不好走了,现在又下起了雨,成心玩我们呢?”
“唉,这也没办法,谁让人剑宗是武林里数着的一流门派呢?人家会武,我们去捧个场又没什么大不了,何况能亲眼目睹江湖上的一流好汉互相切磋,这也值得咱们走这一趟了。”
“哼,这倒也是,只不过这剑宗怎么偏偏找了这么个鬼地方落户,上上下下的还不要了人命,难道他们的轻功都那么好?”
“呃,这倒不知道,不过据说剑宗从不随意收弟子,随便一个弃徒,放到江湖上那都是一流的身手。”
“这么厉害,话说剑宗虽然势众,这些年缺乏剑仙传人的指教,也渐渐没落了,倒有些不如原先齐名的古寺和道宗了。你说剑宗这次忽然举行会武大会,会不会就是想再次立威来着?”
“嗯,你别说还真有可能,不过,他们哪里来的信心震慑整个武林呢?虽然他们整体上人多势众,但放眼整个武林,真正厉害的隐世高手也不在少数,凭什么他剑宗就要一枝独秀呢?”
“说得好,我敬你一碗,可惜没有酒,能让我们好好畅谈啊。”“没有酒,那便以水代之,江湖人不必在意这些规矩。”“好。”
刘朔山和玉颜出溜着嘴里的面皮,听着桌旁两人的对话,越发觉得此行颇有玄妙,对视了一眼,玉颜打了个爽嗝,无比开心道:“终于让我吃到你做的饭了。”
刘朔山莫名其妙,看着门外的雨滴,提起手里的剑,握着玉颜的温暖小手道:“雨停了,该走了。”
“好。”玉颜半闭着眼睛,一副慵懒的样子,任由刘朔山牵着走,刘朔山无可奈何,将其背起,一步一个脚印混迹在山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