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和依赖,就像命运里一个逃不开,也挣不脱的结,四季的花,开也好,败也好,不断拨弄我们的悲喜,花是否寂寞,草是否平凡,被关在囚笼仰望天空的你怎么会懂呢?
天地万物,多么凄美,你真的不了解。
你想终止眼前的罪恶,或者应付这无趣的日子,任凭你多么强悍,你顶多只能把握自己生命里那弥足珍贵的一寸一毫厘罢了,就像佛观遇见了夜微,无意中塞给她一个橘子,他无法预料,这一刻缘分或许已经注定。
然而缘法这东西,毕竟是很玄奇的啊。
无法预知的明天,妙不可言的相遇和重逢,或许这才是我们继续热爱生活的意义,即便这无数个明天还是千篇一律,还是那么多无用的纷纷扰扰。
可是活下去真好,很明了的愿望,不需要任何伪装,不是吗?
佛观一手握刀向天,一手握着夜微的手,夜微握着少年和橘子,感觉拥有了整个世界。
一边很倔强,一边很温柔,这一刻他和她感觉无比的快意。
什么厮杀,什么恩怨,通通烟消云散。
因为他已经不想改变什么了,只能在心底叹着气,眼神渐渐恢复释怀的平静,那平静里面有伤,有慰,不再藏着恨。
纵然不甘,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俞乐一眼看着那边,一眼看着这边,人族和兽族的心,就像太阳和月亮,仍然很遥远。
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
“因为我活在西边,只拥有半个白天……”
为什么大家不可以共享一个白天呢?
俞乐凭着他感性的大脑想到这,便不再犹豫,走到陶先知和李恋、林空、沈风哭、孔斯秋、毛毛虫等人面前,道:“诸位前辈,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在下以为,战争和死亡既然无法终止一切,再说万事皆有因有果,天命有时难违,但我们人类自己的命运是可以取舍的,我们为什么不能给兽族一个回答呢?”
“你以为如何?”陶先知笑问道。
“我觉得,兽族尚且有非常稳固的联盟和盟主,如今局势并不安稳,我们人类联盟是不是也要有一个主事人呢?”俞乐道。
“这话不错,一定要选的话,我们选陶会长。”毛毛虫说。
陶先知连忙摆手道:“在下不才,无非是年龄痴长你们一些,论能力和辈分我实在难当此大任,这件事一定要选,我觉得旷仙道的桃前辈最为合适,诸位以为如何?”
林空道:“可是桃隐前辈向来不理人世间的俗事,这种事他未必会管。”
“谁说我不管的?”只见桃隐用手中的鱼竿指了指俞乐道:“诸位要是信得过老汉的话,这种事可以交给我的九徒弟俞乐。”
“啊,怎么又是他?”
陶先知和沈风哭等人纷纷愕然,俞乐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抱拳道:“弟子遵命,不知几位前辈意下如何?”
毛毛虫率先发难道:“你实力或许不弱,但论资历,又及得上我们当中哪一个呢?”
“对了,他的前世,是荒古时期与梦仙齐名的,睡魔。”桃隐淡淡补充了一句。
毛毛虫当场欲哭无泪。
“既然如此,大家没什么意见了吧?”俞乐潜台词。
果然,只见陶先知等人纷纷以一种复杂而惊诧的目光盯着俞乐看了一会,发现自己居然看不透这少年的深浅,更加确认了几分。
“那么,阁下决定怎么论这场战争的成败呢?”孔斯秋道。
“这件事,我想让兽族和我们拥有同样的话语权。”
俞乐走到佛观面前,道:“你还有未完成的心愿,现在,我们一起去实现,好吗?”
佛观低头看着夜微,见她鼓励的目光,便道:“好吧,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
三个人一齐走到人类联盟这边,开始交涉。
“我们的要求很实在,生存的空间,以及活着的权利。”佛观道。
“这些,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了。”陶先知道,“要是我们早看透些,或许就不必冒着大雪来打这场没有结果的战争了。”
“会有结果的。”俞乐坚定道。
“好在,这场战争规模虽大,却没有什么伤亡。”沈风哭哈哈笑道。
“不,我们魔兽十大金刚被你们的陶会长全部杀死了。”佛观黯然道。
陶先知微微呆住,旋即苦笑道:“它们的生命力被八极天荒阵吞噬殆尽了,听闻世间有一种生机之力,极为罕见,倘若将其注入它们的体内,它们或许会活过来。”
俞乐道:“生机之力?我刚好有,那我去救活它们。”说着,他孤身走到兽族阵营里面,不在意无数妖兽虎视眈眈的目光,凭着浩瀚的灵识将体内的生机之力缓缓注入十大魔兽的遗体,过不多久,它们冰冷的身体居然慢慢恢复了温热,死寂的呼吸重新颤抖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单身狗率先醒来,懵懂地看着眼前的目光,摇摇头道:“不是死了吗,怎么还在这?”
此时,爱情鸟和地痞狼、蛮吉呆鹅等魔王也相继醒来,彼此看着对方,感到不可思议。
只听见诸多妖兽和魔兽们此时纷纷欢呼起来,冷漠的大地,多了些温度。
俞乐走回到陶先知、佛观等人面前,道:“现在,我们应该解决最根本的问题了。”
佛观道:“昔日,兽族强大,你们人类处于弱势不假,但如今形势早已大变,整个原世界,人类和兽类的数量是差不多的,但是,人类把所有适合居住的地方据为己有,只留下不到十分之一的地方给兽族,原世界虽大,但我兽族只能寄身于极北和南荒之地;你们人类每年修炼,需要大量资源,便不断索取自然和屠戮万物生灵,而我们兽族,大部分都是居无定所,连生存都很艰难。这样下去,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多,兽族越来越少,自然将会紊乱,而天地间的原气,也终有一天会消耗殆尽。到那一天,这个世界会再次变回荒古时期的孤寂。”
佛观说完,眼神很坦荡地看着他们,陶先知等人却是无言以对。
“那么,睡魔前辈以为我们该如何?”林空把目光转向俞乐。
俞乐犹豫道:“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这种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不可能放弃发展的脚步,但是我想,我们面对兽族,理应低下头,不奢求它们的原谅,只是能实实在在的还给它们自由。”
陶先知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在此立下和解契约,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们全体人类,愿将自身居住空间和资源分享给兽族,彼此不再互相迫害,无论种族,皆为天地万物生灵,都有平等的权利,生活在原世界的土地上,彼此尊重生命,可好?”
佛观叹口气道:“说的虽然好听,但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保证,不是空口说白话。”
“好,那老夫再次代全体人类保证,人与兽从此平等,任何一方伤害了另一方,都将受到应有的惩罚。再者,我们决定将南荒除人类居住地外的所有土地和其余四大域的所有山林江河还给你们,从此我们人兽两不相干,可好?”陶先知道。
佛观看着他的眼睛,嘴角上扬:“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兽类都讨厌人类,只是你们一直在拒绝我们的存在,这种偏见,没那么容易消除的,我和夜微这种半兽人,最懂得其中滋味。”
“但是,我和木清还不错吧?”俞乐微笑道。
“你们是异类。”佛观摇摇头,看着陶先知继续说:“好吧,你说的这两个保证我可以接受,至于你们能不能做到,那我可管不了,正因为如此,我需要白纸黑字,让所有人都看到。”
“好,那么写字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俞乐活动一下肩膀,从破旧的女式背包里掏出异象符仙笔,做准备状说:“准备好了没?”
“原来异象符仙笔真的存在?”陶先知大发感慨起来。
“只是一副残壳罢了,此次既然重写天地规则,须以自然之力注入,我虽然不能像梦仙那样调动十方自然之力,借此拨云见日,但稍微做点修正还是可以的。”
只听噼啪声音再次响起,俞乐的身体再次被蓝白色的电光和风所缠绕,他手持异象符仙笔,看了所有人一眼,慢慢展开翅膀,离开地面,朝上空飞去。
“俞乐飞那么高干什么啊?”夜微疑惑道。
“因为高处所有人都看得见。”佛观手心微微出汗,沉寂已久的血液似乎再次在体内燃烧起来。
“去吧,带着我们的祈祷。”
“把这愿望写在苍穹之下。”
佛观和夜微看着天空。
林空和李恋面面相看,心中终于释然。
厉海和梅颍握着手。
木清和烛岩发着呆。
桃隐终于收起鱼竿,摘下斗笠和蓑衣,抬起头将一壶酒痛饮。
其余人皆是在张大嘴巴看着天空。
俞乐像是从人间发射到太虚的一颗流星,离地面越来越远,但越来越明亮。
一千米,三千米,一万米……
百尺,千丈,万里……越来越冷,越来越空旷,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神奇,原世界在一片云雾缭绕之下,显得那么可爱。
苍穹之灵在耳边发出熟睡的鼾声。
毕竟它还是个孩子,人间的事,于它并不值得。
俞乐在黑暗的太虚中,身上的风和雷由于离地面太远早已失去了力量,如今包裹在他身上的,是星辰。
没有空间的限制,所以这一刻,他感到无比的强大,火之瞳自然而然释放出来,一眼便透析千里的黑暗。
“果然,世界虽然有光,但黑暗还是占据了大半个宇宙,所以我要更加努力去守护这个有光的天地。”
俞乐将手中的异象符仙笔缓缓挥动,以星辰灵气为墨,以太虚黑空为纸,将陶先知的那段话写了下来:
“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们全体人类,愿将自身居住空间和资源分享给兽族,彼此不再互相迫害。
无论种族,皆为天地万物生灵,都有平等的权利,生活在原世界的土地上。
彼此尊重生命,人与兽从此平等,任何一方伤害了另一方,都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将南荒除人类居住地外的所有土地,和其余四大域的所有山林江河分享给兽族居住,从此人与兽界限分明。”
写到这,俞乐心中犹豫了一下。
“有差别,和无差别,到底孰对孰错?”
他把最后一句“人与兽界限分明”抹掉,想了好久,改为:“人的修炼境界从此止步于噬元境,如要突破,需获得自然之灵的认可,或者寻求兽族的辅助。”
“结语:若以上法则有人或兽违反,则受星辰之力之谴,为原世界所不容。”
写到这,俞乐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异象符仙笔自动收回,他的身体缓缓朝地面降落。
回到有光的地方。
地面上的每一个人和兽,看到天空上留下的痕迹,默默在心中祈祷。
“佛哥,你真的做到了。”夜微握着佛观的手,一颗心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佛观尽管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此时仍然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他看着不远处的妖兽们,它们均是一副庄严肃穆的表情,朝着天空大声吼叫,似是要把这百年来的压抑都喊出来。
人类修者心中也深感欣慰,陶先知走到单身狗等十大金刚面前,互相聊着在八极天荒阵里经历的那些事情。
“对嘛,这样才像是个人间,何必非的是人呢?”桃隐哈哈大笑起来,朝雪山大踏步走去,转眼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俞乐怎么还不回来?”陶篱衣和烛岩面面相觑,只见木清道:“他很快会回来的。”
俞乐回到大气圈,率先苏醒的是灵识和生机之力,然后是体内灵气和原气,最后是自然之力,由于他受到星辰之力的保护,并没有损伤,反而精神大振,他在天空自在的飞了一会儿,看见地面上前人在朝自己挥手,颇有种宇航员刚从月球上下来的感觉,便很快回到地面。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佛观道。
“还有,你最后修改的那一笔,正是我心里最想说的。”他补充道。
俞乐微笑道:“真希望这种和平能够一直下去啊。”
夜微拽着俞乐和佛观的手道:“打了那么多天,总算完事了,饿死我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俞乐和佛观均是默然,他和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身归何处。
“今后有什么打算?”
“过段时间,我会去南荒,最近总感觉有些预兆。”俞乐道。
“那,佛哥,你会去哪儿?”夜微拽着他的手道。
“我也要去南荒,那儿有我的族人。”佛观道。
“太好了,我也要去,这样我们三个人又在一起了。”夜微欢喜道。
厉海道:“既然战争已经圆满结束了,我们是不是要各回各家了?”
“别急呀,老子好不容易复活了,在这茫茫雪山见证了这创世纪的人兽大和解,为什么大家不多聚会儿,一起唱歌跳舞啊!”地痞狼大声呼喊道。
“人类那边的帅哥美女们,跟着我的节奏,一起嗨皮喽!”
“会唱歌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这有才艺的哥哥姐姐们多了去了。”心聆接茬道。
“哦,是吗,我就是这样想的啊。”
地痞狼看了一眼心聆,心聆毫不客气的看了回去,一人一魔兽彼此对视三秒,分别拿出全身本事,飙起歌来。
“秋红师妹,过来帮师姐伴舞,咱们旷仙道可不能输给了怪兽哦。”心聆呼喊起来。
秋红一向含蓄,此时半推半就道:“若是墨喧师兄弹奏,我就可以。”
“有何不可?”只见墨喧从背上取下一张长琴,认真弹奏起来,伴随着琴声,秋红情不自禁舞动起来,姿态颇为飘逸,犹如春雨纷纷花瓣乱洒。
“我去,这旷仙道玩艺术的人才不少啊,鬼畜龙快来帮我伴舞,爱情鸟负责特效,萌萌猪负责现场直播。”地痞狼指挥起来。
一时间人与兽热闹起来,唱的唱,跳的跳,原本严肃的战场此时陷入一片火热温情的氛围,在场的人和妖兽受到感染,纷纷放下心中的防备,加入了人兽大合唱。
陶先知等人无可奈何眼看着门下的弟子纷纷放飞自我,顿时感觉自己又年轻了不少。
“佛哥,我们也去玩。”不等佛观回答,夜微拽着佛观的肩膀一路狂奔。
“至于吗,搞得跟过年似的,不过,今天好像就是小年。”俞乐自言自语道。
“一个人干嘛呢?睹物思人?”陶篱衣从后面推了俞乐一把,然后捡起地上的雪搓成球就往俞乐脸上扔。
俞乐歪着嘴一笑,伸出两只手猥琐道:“大白兔,乖又乖,不要跑,让爷抱一抱。”
“你不要过来啦。”陶篱衣虽然嘴上拒绝着,还是情不由衷的向前,一把抱住俞乐,轻声道:“暖和吧?”
“嗯,很暖和。”俞乐脸色一变,连忙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小一点的。”
陶篱衣回过头,看见烛岩一脸不爽的样子,吐吐舌头道:“看来某人的占有欲比我要强烈的多啊,那我一边玩去了。”说着恋恋不舍的走开了。
烛岩走到俞乐身边,看着他的脸庞,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
俞乐默认。
“你不会永远留在雪山对不对?”
俞乐道:“我就要走了。”
“嗯,所以,什么时候呢?”
“呃,等到天气好些吧。”
“你就不怕我让木清把这里变成纯粹的冬天吗?”
“岩儿,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够久了,没有什么可以永恒,这个世界是流动的,就像每天太阳离开月亮,可是天气好的时候,他和她终究能够再次相见,我和你也不必把自己困住这满山的冰雪里啊,我们有各自的路要走。”俞乐道。
“我并非不懂。”烛岩低着头,说:“其实我还是太贪心了,你帮了我那么多,而我只是你生命的一个匆匆过客。”
俞乐将她揽入怀里,两个人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