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离凛冬之战结束,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腊冬已过,冬去春来,原世界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在旷仙道雪山,冰雪渐渐融化,一场春雨过后,黏湿的厚土长出嫩绿色的草尖,微寒的风不断吹拂枯瘦的枝丫。
如今,旷仙道后山的某个不起眼的茅坑之内,蹲着一胖一瘦两个年轻的身影。
俞乐抬起头,看着古篱外头顶上的一小片湛蓝的天空,感受着温柔的春风,感慨万千地说道:“在这被春天围绕的山里修炼,还能偷的浮生半日闲,真是人生难得的享受。”
谷幽幽托着腮道:“没事别发春,我已经等了你半天了,腿都快麻了,你拉屎怎么这么慢。”
“sorry,sorry,最近便秘,话说你怎么手里一直都拿着那个啃了一口的苹果,就那么爱不释手吗?跟个情人似的,就不怕被你胖乎乎的小手捂坏了。”俞乐一脸惬意调侃道。
“你懂什么,我手里握着的可不是普通的苹果,这是真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到底好没好?小爷我不奉陪了。”谷幽幽说着便开始从怀里掏出一小卷薄薄的略微发黄的——卫生纸,然后认真地开始擦屁股。
俞乐乐了,道:“用这么一点点纸,就不担心承载不了你那丰满的屁股吗?”
“你懂什么,我这叫节约环保意识,你知不知道这么一卷看似普通的卫生纸纸需要牺牲多少棵树?少了那些大树我们的世界会因此少了多少美丽的风景?那些新栽的小树需要多少年的努力才能重新成长为大树?万物有灵,众生平等,这是我们旷仙道的开山宗旨,所以我们要尊重生活中的每一寸资源,同理,这个世界是大家的,只有我们共同努力维护,才能和谐地生存下去啊。”谷幽幽仗着看的书多,一口气一气呵成,颇有大家风范。
俞乐没想到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小胖子居然心怀如此伟大的理念,虽说有些过于理想化,但还是不由地赞叹道:“你说的确实有点,不,是相当好,问题是世上人那么多,不是谁都能做到像我们这么潇洒的,很多人也是为了两斗米折腰,被红尘俗事遮了眼,自然无法理解这些道理。但是他们无比辛苦地选择生存,难道也有错吗?”
谷幽幽微笑着慨叹道:“众生皆苦,世间没有绝对的对错,我们作为修行之人,既要超脱普通世俗的种种束缚,也要遵循世间既定的规则。没有人能指挥我们,告诉我们怎么选择生存还是毁灭,但求心中坦荡就好。”
俞乐心胸顿时舒朗开来,正要再说几句,谷幽幽一摆手,道:“先出去再说。”
俞乐强行咽下一口唾沫,抽出学着谷幽幽的样子摸出一卷小小的纸在屁股后小心翼翼异常节俭仔细地擦了几遍,然后提上裤子,推开古老篱笆的柴扉,重新呼吸着自在的空气。
谷幽幽有感而发:“说起来最近几年确实好了很多,记得小时候,我还没见过卫生纸,只能摘树叶和石头解决,你永远无法体会那种被带着刺的葫芦叶子抚摸自己的小屁屁的感觉。”说着屁股一紧,似乎确实留下了些许心理阴影。
俞乐没想到西界和世间隔绝到这种程度,相比之下这里的人穿古装留长发倒也可以理解了,只是忽然觉得,自己都看不起的落日镇,其实还蛮发达的。只不过,那里的修行者水平和西界雪山相比,简直不要被秒成渣。
“师兄姐们最近好像经常和师父一起喝茶,我们也去坐坐吧。”俞乐提议道。
“我已经够瘦了,不需要喝那清淡东西,要不师弟我们弄点好吃吧。”谷幽幽摸着肚子笑呵呵说。
俞乐从头到脚看着谷幽幽,从他身上丝毫没有看出瘦的可能,苦笑道:“忽然想起来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先走一步啦,师兄你好自为之!”说着,灵合剑“嗖”的一声从半空闪过,俞乐一脚踏上,整个人眨眼之间消失在半空。
“你小子,不就吃你顿饭嘛,师兄重要还是妹子重要啊,还有,你丫的玩什么御剑飞行,欺负我没有灵器吗,我……”谷幽幽气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忙大口啃起了手里的真理苹果。
俞乐飞着飞着,不觉来到烛岩居住的炎山领域前,这里是冰与火的交界处,气候始终犹如春天,由于此处灵气充沛,生长着许多珍稀药草,更是诸多妖兽聚集之地,其中以雪魔兽最为经典。
俞乐走在宽阔的草地上,闻着周遭的阵阵药香,心情顿时优雅了不少,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低头,像是采摘着什么,俞乐连忙伸手打个招呼:“喂,是篱衣吗?怎么不在山上修炼,跑到这儿来采药了?”
只见白衣女子一愣,旋即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张口大叫道:“陶篱衣回中州去了,老娘是烛岩!”
俞乐顿时退后半步,眯着眼看了一会,慢慢走近道:“那也不用这么生气啊,你可是神女,要保持端庄的嘛,最近怎么老是这么火大,青春期还是更年期?”
烛岩放下手里的药筐,对着天空长叹一声,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俞乐道:“佛观和夜微去南荒种果园去了,听说夜昊和家族闹翻了,也跟着去了,小北呢,前两天也回到了玄武族,篱衣和小堂回中州休假去了,木清和师兄姐们修炼的修炼,喝茶的喝茶。偌大的雪山,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
烛岩道:“谁让你放不下了,反正你早晚都要走,你为什么还不走?”
俞乐找了个干燥的浅坡躺了下来,说:“说实话,我心里有点害怕。”
“嗯?在轮回境里,你就是活了几万年的大魔头了,还有你会怕的事情吗?”烛岩就势也跟着躺在俞乐不远处,两个人看着天空,眯着眼睛聊着天。
“好像有点熟,你觉得呢?”俞乐将双手枕在头上。
“嗯,想起了眠眠和妖妖,是不是?”烛岩眼神微微透出伤感。
“都是消散了的往事了。”
“嗯,再也回不来了,只剩下我和你。”
“其实我一直都很害怕,在我遇见你之前,我不害怕失去,我害怕得到,可是得到之后,我又害怕失去,在轮回的时候,当我还是睡魔的时候,那时候妖妖死在我面前,我能感受到,他真的非常害怕,他无法忍受这种得到后还没来得及珍惜就失去的痛苦,还有万载的孤独,于是他宁愿淹没在痛苦的轮回里。”
“其实,妖妖死的时候,也是很害怕的,她害怕自己会忘记眠眠,而活着的眠眠要承受这种孤独,她真的很想多活一刻,可是这个故事,似乎总是无法如愿以偿。”
“那么,你说上一世的执念真的能够延续到下一世吗?”
“不知道。”
“那不然,静湘为什么依旧喜欢禹音,刘朔山依旧爱上玉颜?”
“因为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烛岩低声道。
俞乐无言,握着烛岩的手道:“所以,烛岩对俞乐,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烛岩语塞。
两个人握着手,躺在草地上,不觉从中午躺到傍晚,俞乐出于惯性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烛岩正趴在自己胳膊上,一脸安然。
俞乐安心的等,不觉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白天,而烛岩依旧在沉睡,似是永远不会醒来。
俞乐只好将手抽了出来,轻轻拍打着烛岩的脸庞,只见烛岩缓缓睁开眼皮,又慢慢闭上。
“好啦,不要装睡了,去吃饭吧。”俞乐背起她,一步步朝西山走去。
“俞乐。”
“嗯?”
“这一世,我们缘散,或许一开始就注定不存在吧,所以我虽然想欺骗自己,却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你走吧,走吧,别让我再遇见你。”烛岩慵懒地敲着俞乐的头,一遍遍说着这句话。
“走吧,走吧,分开总好过自我欺骗,这注定是不存在的,哈哈哈……”
俞乐的侧脸渐渐被染上一层湿润,虽然眼前的太阳依然晴朗,可是在他和烛岩内心,却如同下了三天的濛濛秋雨。
“那么,再见了,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