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内,一个赤着脚的孩子瑟缩在角落里,一大片阴影投射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裹在其中。
“交不够数,知道规矩吧?”阴影的主人发话道。
她瑟瑟发抖,抱着肩膀,不敢抬头,连喘气声都弱了几分。
“哼,装聋作哑,你以为有用吗?”
上方传来了一声冷笑:“数不够就得挨刀,说实话你不烦,我割的都烦了。
等哪天把你这两条腿彻底废了,扔路中间,说不定就能讨够钱了。
这么想想,也算是为了伱好,我还真是TM个善人啊!哈哈!”
“锃!”
笑声过后,一声利刃出鞘的声音响起。
金属在阳光反射下照出一片光斑,投在她的眼前。
她太熟悉这光了,每次见到,腿上都会多一道伤口。
她的脚趾不安的搓动着,记忆中的疼痛正在催促她赶紧逃跑,但她不敢逃,也逃不掉。
人形的阴影手持着斑斓的光,开始朝着她一点点压迫下来。
仿佛非常享受恐惧的感觉,那阴影挥舞着光不断在她周身比划,像是在挑选画布上还未填满的空白。
最终,光斑停在了她的脚背上。
“腿上是没地方了,这脚还没见过刀是吧,今天就给它开开眼儿!”
“呜!”
利刃挥动的声音响起,就在刀尖即将入肉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头儿,街上不知道哪家少爷在那发芝麻丸子呢,看上去是个大肥羊。”
“诶哟,有意思,打哪来的?”
“好像是华山那块。”
“啧,华山。交过数的可以走了,都去瞧瞧这下山的少爷是个什么玩意!”
阴影一声令下,巷子里交过钱的乞儿都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阴影携着光斑离去,但又很快折返回来,一脚踩在了她的腿上。
“还跟这趴着等死呢?去!看能不能从这华山少爷身上套点钱,免得老子还得砍你一次!”
她强忍着疼痛,拖着满是伤痕的腿从地上爬起,一点一点的朝着挪出了巷子。
大街上,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身边围了一群人,喝声从他口中传出。
“这是给无家可归的孩子的,有鞋穿的都别跟我这添乱!”
话音一落,就看到许多人被一股蛮力硬生生推了出来,其中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整日翻着白眼小脚婆,泼过她尿水的老龟公,还有挑着扁担走路很快的卖菜郎,此时都化成了滚地葫芦,在那青年威胁的眼神中讪讪退去。
光脚的乞儿低头看了看,自打她记事起,从来就没穿过鞋。
应该可以吧......
她小心翼翼的朝前行走,时刻盯着脚下碎石子,还得提防那些拥在一起挥舞的手臂。
腿脚健康的乞儿们在她面前组成一道人墙挤来挤去,等到散开时,小小的独轮车上莫说是丸子了,连草杆都给人顺走了。
又晚了......
看着空荡荡的摊位,她的赤脚又开始不安的抵在一起,劝她离开。
但她不敢走,她能感觉到背后巷口处,阴影投过来的目光。
除此之外,她还感觉到另一股目光也投在了她身上。
和身后阴冷的感觉不同,身前的目光就像是太阳一样温暖,让人忍不住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青年稍稍一愣,呢喃了一句:“好漂亮的眼睛!”
然后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独轮车,挠了挠头。
“这...我这儿东西都发完了。你要不嫌弃我吃过的话,这个给你。”
说着,青年将手里仅剩的半串丸子递了过来。
嫌弃?
她时常体会到被嫌弃的滋味,却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对着酸甜的芝麻丸子说嫌弃两个字。
她赶紧伸手去接,但青年胳膊伸到中途的时候又收了回去。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青年从车辕下摸出两张干净的纸,将两枚芝麻丸取下。
顺手在怀里一晃又往纸里悄悄撒上几点金色,这才将纸裹住包实,一手一个,塞到她的手心道。
“小心点,别让人瞧见了。”
说完,青年对她眨了眨眼睛,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去与一个黑面老汉交谈。
她也想挥一挥手,但身后一声刻意的咳嗽声穿过嘈杂的街道刺入她的耳朵。
“咳!”
她失望的垂下头,转身步履蹒跚地朝着小巷口走去。
......
“老叔,真是抱歉啊,让人把你草杆都给拿走了。”
独轮车前,散了一车丸子,稍微恢复了一点快乐指数的亚索笑着对老秦道。
“我也没想到街面上看起来不显,胡同里面藏了那么多乞...流浪的孩子。”
老秦感慨万分:“您这是哪里的话,草杆拿就拿吧,拆吧拆吧也能当个褥子使。
您散了一车的吃食,我得了钱捐上几根草杆,也算是良心上有个交代。”
他的语气不像先前点头哈腰那么谄媚,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尊敬。
“其实要说起来,西安城里的这些乞儿,十个里面起码得有三个是地龙翻身时候留下的。
那一年家破人亡的太多太多了,都是苦命人啊,唉......”
一声叹气过后,老秦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变色,打住了口。
亚索疑惑的转身看去,就见刚才讨了半串丸子小家伙被一个壮汉扼住脖子,两只小脚不住地在地上扑腾,周围的人却都熟视无睹,任由其被拖进了胡同。
刚恢复的的那点SAN值瞬间跌入谷底,亚索眼神一冷,迈步就要往街头赶去。
“诶哟,贵人!这事可不能沾啊!“老秦赶紧上前拦住他,磕磕巴巴道:“这,这.......”
亚索已经能听到胡同里传来的男人威胁声,急道:“这什么?有话赶紧说!”
老秦的黑脸憋得通红,半天之后才泄气道:“小贵人要是动起了手,日后有人来问,可千万别提老汉的名字,老秦我拜谢您嘞!”
说完,他深深作了一个揖,推起独轮车就逃到了街尾处,一个拐弯便消失不见。
亚索意识到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当即穿过大街,走进了胡同。
几个胡同口的乞儿嘴里还叼着从他那得来的丸子,看到来人就围上来还想再要点钱。
亚索只是顺手一拨,就将他们齐齐分开。
就见胡同深处,一个壮汉正对着小乞儿的手一脚一脚的猛踩。
“我他妈让你不撒手,我他妈让你藏钱!”
近两百斤的汉子全力几脚下去,小乞儿根本撑不住,变形的手指被迫张开,手心里的芝麻团已经成了烂泥,露出几颗闪闪发光的金豆子。
那壮汉将金子一卷而空,不屑嗤笑道:“他妈的,那华山来的小白脸还想在老子面前耍手段,也不瞧瞧爷爷是干......”
“咔!”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背后像是被牛角撞到了一般,发出脊椎断裂的声响,狠狠摔在了墙上。
刚刚落地,两条绷直的腿如同刀刃一般插在他的眼前,高大的身躯投射出一片阴影将他裹入其中。
“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阴影的主人发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