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缓缓走入场中的段惊鸿，只要是认出他的人，神色都有些惊讶，还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慕晴双手抓着衣袖，显得颇为紧张；场中的陆鸣面无表情，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场边认识他的人不停摇头，似乎认定他是不自量力，自讨苦吃；已经被搀扶起来的叶晨更是冷笑不止，低声讥讽，“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只怕连一招都接不住，简直是不知死活。”
不远处的阁楼上，段青云靠着栏杆，看着儿子挺拔的身躯，眉头紧紧皱着，眼中有担忧，还有些许不悦，似乎是很不想看到儿子出手。
段惊鸿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站在陆鸣对面，他双手抱拳行礼，“在下段惊鸿，请……”
“等等！”
话没说完，一直云淡风轻的方执事突然开口，将他打断。
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看着段惊鸿，“年轻人，你未能凝聚灵丹，不可能在他手上撑过十招，下去吧。”
此话一出，先是静了片刻，随即议论之声再起，多为刻薄之言。
“这不是段青云的儿子吗，我听说他的身体有问题，居然也想出手，怕是昏头了吧……”
“连灵丹都不具的功力，居然还想加入云霞宗，简直是痴心妄想……”
“嘿嘿，既然他这么张狂，就让这个陆鸣好好教训他一下吧……”
……
听着众人的冷嘲热讽，段惊澜深呼一口气，不卑不亢看着中年人，拱手道：“前辈，虽说小子功力不深，可按照规矩，只要符合年龄的人都可以尝试，还请前辈给晚辈一个……”
“不行。”
方执事再次打断他，苦口婆心道：“我并非瞧不起你，你不仅未能凝丹，体内气息也颇为紊乱，任凭你的躯体再强悍也无用，这终究只是比试，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受伤。”
段惊鸿的神色很难看。
类似的话，父亲跟他说过不止一次。
可是……
从小到大一直饱受欺辱，却始终不能反抗，反而要小心翼翼行事，无论性子如何成熟，他早就已经受够了。此刻他不仅希望加入云霞宗，更想利用这样的机会发泄，哪怕只是挨打，也远远强于伏龙镇上的戏闹，甚至还能算为数不多的历练机会。
“方执事！”
就在他暗自沉思时，陆鸣突然出声。
他笑看着段惊鸿，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大方说道：“既然这位兄弟想出手，想必也是有些本事，弟子跟他过几招也无妨。请执事放心，弟子心里有数，一定不会重伤这位兄弟。”
陆鸣嘴上说得好听，眼里却闪烁着一抹异样的光彩。
段惊鸿也留意到他的眼神，稍微一想，不由得感叹，这小子恐怕已经盯上自己。
这陆鸣显然对慕晴一见钟情，可后者刚才却对他却是冷若冰霜，一点没有好脸色，相比之下，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嬉皮笑脸，可爱乖巧，这家伙这么想跟自己交手，十有八九是想让自己在慕晴面前丢人，他不由得感叹，“这陆鸣天赋异禀，还是大门派弟子，却终究还是个争风吃醋，小题大做的小孩……”
盯着段惊鸿看了片刻，方执事稍微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点到为止。”
“是！”
陆鸣恭敬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转头看着段惊鸿，拱手道：“段兄，请。”
“请！”
话音一落，段惊鸿主动出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陆鸣面前，拳头冲着他的额头，呼啸而去。
“速度不错！”
陆鸣轻笑一声，身躯稍微后退了一步，同时伸出手掌，轻松抓住他的手腕，“不过，这还不够。”
随着手腕轻轻一抖，陆鸣松开他的手腕，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将他震得踉跄后退几步。
“有灵丹和没灵丹的差距，可不是轻易能弥补的。”轻松占据上风，陆鸣肆意嘲讽道。
稳住身子，段惊鸿揉了揉胸口，并没有因为两人巨大的差距后退。
“再来！”
他再次出拳，目标还是陆鸣的头部。
陆鸣抡起拳头，故技重施，在被抓住之前，段惊鸿突然蹲下，一个扫堂腿攻向下三路，试图让他下盘不稳。
“雕虫小技！”
陆鸣不屑讥讽，双腿轻轻一顿，腾空而起后单腿下踢，用力踏在他的胸口，砰的一声响后，他重重摔在地上，痛苦呻吟着。
“哎……还是太弱了，根本无法跟他斗。”
忍住浑身剧痛，吃力的爬起身来，听着周围嘲讽的声音，他本想再次出手，可看到远处阁楼上的父亲时，却不由得叹息一声。
他不想认输，也很想坚持下去，可两人的差距实在太大，虽然自己不怕吃苦，却不能任由父亲看自己挨打，那是对父亲的折磨。
他转头看着陆鸣，缓缓摇头道：“不愧是云霞宗弟子，在下甘拜……”
“呵！”
他正要认输，可陆鸣却突然出招，手掌只是轻轻一推，一道磅礴的气息破体而出，重重拍在他身上，仿佛千钧之力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不等他有机会反击，陆鸣再次动身，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又是一掌打在他胸口。
“噗……”
瞬间，一口鲜血吐出。
“惊鸿大哥！”场边，慕晴花容失色。
阁楼上，段青云双手紧紧抓着栏杆，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却是毫无办法。
可陆鸣依旧不罢休，在他吐血后退的时候，身躯一转，粗壮的腿用力踢向他的胸口。
“陆鸣，住手！”意识到陆鸣有些失控，方执事冷喝道。
即便方执事出声，可陆鸣依旧没有收腿，而是全力一腿踢在段惊鸿胸口，巨大的力量将他震得倒飞一丈有余，重重摔在地上后，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他痛苦呻吟，双手伸在地上，拼尽全力想要起身，可撑了不到一半，却是瞬间瘫下，昏迷不醒。
——
不知过了多久，段惊鸿终于醒来，迷迷糊糊一会儿后，慢慢睁开眼睛。
看着熟悉的床榻和房间，他稍微动了动，却觉得浑身疼痛难忍，仿佛四肢都已经断开，回想比武时的种种，他不由得感叹，自己这辈子做得最多的事，恐怕就是挨打。
“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立刻转头，原来父亲就坐在床边。
看着父亲紧皱的眉头，他面无表情，内心却充满愧疚。
母亲一直不在，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即便父亲的态度一向冷漠，可他清楚，父亲几乎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他身上，可他不仅未能为父亲担忧，反而总是挨打，总是让父亲担忧，心疼，难受……
他自责的看着父亲，“父亲……”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段青云揭开他身上的白布，仔细查探着伤口，“虽说受伤不轻，可你从小就锤炼肢体，承受能力远超普通人，上了药之后也并无大碍。但……这次受伤动静不小，加重了你丹田中的伤势，积攒许久灵气也散了不少，若是没有奇遇，以后怕是……”
父亲说得很严重，可眼下段惊鸿根本没心思关心身体。
从小到大，他始终沉迷武者之事，一直希望能加入大门派，成为闯荡江湖的侠士，此次云霞宗来到伏龙镇招募，是他最好的机会，可他并没有抓住。
“父亲，云霞宗的人……”他看着父亲，欲言又止。
“他们已经走了。”
段青云直截了当道：“不止是他们，几个通过试炼的年轻人，包括慕阳和慕晴，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闻言，段惊鸿既羡慕，又沮丧。
他的丹田从小就不对劲，本身就无法凝聚灵丹，现在丹田的伤势加重，如父亲所说，若是没有奇迹出现，只怕他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段青云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不甘心一直呆在这个小镇上。
“别多想了。”
他麻利的给儿子换药，郑重其事道：“大门派的确有很多好东西，可他们也并非说的那般正派，可一旦加入了他们，就成了他们的棋子，他们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哪怕让你欺压弱者，屠杀忠良，残害血亲，你也必须得服从，根本不能说半个不字。”
稍作停顿，他温和的说道：“虽说伏龙镇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可此地有外面没有的安宁，做个潇洒安逸的自在人也不错。”
段惊鸿心有不甘，也不可能做到洒脱，可为了让父亲安心，他还是点了点头。
……
半月后，外伤已经恢复。
可段惊鸿却越来越颓废。
刚开始他还没当回事，可随着身体恢复，灵气不仅没有精进，反而比受伤以前更弱，甚至根本无法修炼，仿佛跟陆鸣的一战，已经毁掉了他所有的功力。
后山大石上，他盘腿而坐，双目紧闭，沉心运功修炼。
遍布全身的灵气慢慢往丹田集中，很快就温热，甚至滚烫起来，如同烈火灼烧，这等炙烤下，额头上遍布粗大的青筋，豆大的汗珠不停滑落，身躯也颤抖不止。
坚持半炷香后，他正要冲刺，可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灵气，却在一瞬间泄掉，极速消散在体内，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睁开眼睛，低声怒骂道：“该死，又失败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无数次尝试，可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他已经有些失去耐心了，动不动就会发怒。
收回心神，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压制愤怒和焦急。
他缓缓起身，听着周围树叶哗哗的声音，垂头丧气，轻声呢喃，“以前虽然无法凝聚灵丹，灵气却一直在精进，而现在……”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