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达!西门老典史去过你们那儿?”
荀捕头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原本在三楼走廊中调度,听到了武林喊出这个名字,当下便大步迈进了暗门,此刻,他手上正捧着那个封了黄纸的盒子,似乎很怕它掉落。
“西门老贼非但来了,正是他和一个贼道人,以及村正家那个混账儿子,他们合伙在山洞中杀了小莲!”
武林恨恨道。
“你且说说看。”含灵继续问。
“且慢!”
荀捕头止住了武林,捧着那盒子对含灵道:
“仙师啊,这盒中之物如此歹毒,你给我也没法整啊,县衙可不敢放置这种邪物。”
说罢,他将盒子双手奉上,“仙师来自紫青观,观中必然有道法拱卫,还请仙师收了此物吧。”
这原本就是含灵的盘算,她交出这盒子时便料定它会被送回来,只是没想到荀捕头竟连归档都省了,当下便原物奉还。
见含灵似乎在犹豫,既不应允,也未拒绝。
“还请仙师大发慈悲,莫让我等为难了。”荀捕头捧着盒子,又行了一躬。
“哎,也罢!”
含灵示意一旁的紫一接过盒子,笑道:“那贫道就勉为其难,再操劳一番吧。”
荀捕头总算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武林,问道:
“西门典史何故去你们那村子?”
武林却充耳不闻,并不回答。
“说吧。”含灵素手一拂,“说说看。”
见她发话,武林这才说道:
“约莫是二十年前了,那日,西门老贼领着那贼道人和一众家丁来了咱们村,村正父子竟与之早已熟识!他们将全村人尽数赶进那处山洞……”
据武林所说,二十年前,村人被赶进山洞后,西门达就命人封住了洞口,又在洞口放火企图熏死全村的人!
三天后,洞中之人已大半死亡,但他们兄弟三人却侥幸未死,小莲虽已神志不清,却仍留有一口气。
之后,西门达等人进了山洞,他们见小莲未死皆大吃一惊,那道人便给了村正儿子即小莲名义上的相公一口青色小剑,并和他交待了一番。
随后,那负心人假意接近小莲,却趁其不备,将小剑刺入了她的心口!
“当时,小莲发出好大一声惨叫!全身都冒起了白烟,然后,洞内起了风,好大好大的风!”
武林双目重现茫然之色,神志又开始迷离,喃喃道:
“她身上冒着白烟,全身都是血,人虽一动未动,但那一头长发竟变得如黑色潮水一般,顷刻就缠住了洞中所有人,唯独……唯独……放过了我们兄弟三个!”
武林说道此处,再次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于是,除了你们之外,当时洞中之人全数被小莲所杀?”含灵问。
“他们死有余辜!死得好!他们个个被吸成了干尸!哈哈哈……”
武林转哭为笑,神情越发癫狂,他咽了口唾沫,接着道:
“不过,活下来的不止我们仨,那贼道倒也有几分本事,他躲开了黑发,拼死从小莲身上扯下了一块丝绢,还想去拔出那口青色小剑,却未能如愿,最后他抓着那块丝绢,狂笑着逃了出去。”
“那小莲呢?她生死如何?”含灵又问。
武林面色一暗,声音再次变得沙哑:
“她原本就七日水米未进,又被烟熏了三日,最后胸口还被刺了一剑,哪里还有命在!”
“那一天之后,全村人都死尽了,从此,咱们村就成了鬼村,再没人敢来。我们也不愿有人来打扰,谁敢来,我们就把他绑了送到洞中,他很快也会变成干尸,呵呵。”
“之后的几年,我们兄弟三人呆在村中,每日轮流守着小莲,倒也清闲安乐,直到有一年山里突然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你们那儿发生过地震?”含灵问道。
此时,荀捕头对含灵道:“十五年前,清河县曾有过一次大地震,当年死了好多人。”
“对,就是十五年前!”
武林目光幽幽,仿佛洞穿岁月,“那场地震好生猛烈,山峰倒塌,河流改道,整个村子外面全变了样。”
“哎……终究还是留不住两位哥哥啊。”他叹了口气,说道:
“地震后,村里的田毁了,山里全变了样貌,飞禽走兽也绝了迹。为了不被饿死,两位兄长只能出山讨活路,我却不愿意走,我要守着她,守着小莲。”
听到此处,含灵问道:
“之后,你何时出的山?如何知道武大遇了害?”
“三年前,一天夜里,我又梦到了小莲,可这次她身边还站着大哥。”
武林面现悲色,幽幽道:“他一身都是血,就和当年临死前的小莲一般无二!”
这下便对上了后来之事,含灵心感凄婉,她听下来,这武家兄弟和这位名唤小莲的女子也是苦命之人啊。
她暗暗叹了口气,说道:
“现下看来,那位小莲已经化为凶煞,又身处阴煞之地,加以时日,恐怕方圆数百里皆不得安宁。”
荀捕头闻言,双眉一抖,厉声喝问:
“说,你们村在哪?那个山洞在何处?”
“呸!”
武林恨恨啐了口唾沫,狞笑道:“尔等休想再去打扰小莲!”
“此言差矣。”
含灵看向武林,淡淡道:
“之前有你们兄弟三人相伴,小莲虽已化煞,但还留有一丝人性,现下三年无人在侧,她亡魂孤守积尸之地,势必异化为煞妖,届时,仅存的一缕神念散去,那世间再无小莲其人,她便是要转生轮回亦不可得。”
没想到,武林虽被牵思蛊控制,但对这个问题竟极为顽固,他依旧恨恨道:
“休要诓我,休想从我口中得知她的所在!休想!休想!”
含灵皱了皱眉,说道:
“我并非诓你,为了那女子能保有最后一缕神念,你还是将她所在道来,贫道可向你保证:纵使找到了她,只会毁其妖煞之身,将其神念移至养灵之所滋养。”
“休想!休想!”
武林状如癫狂,怒目圆睁,竟然抵挡住了牵思蛊的力量。
见他如此执拗,含灵微微吃惊,意识到自己竟又隐约生出了悲悯心,当下心弦一紧,强压心绪,内心又回复冷漠。
“哼!”她眉角一挑,淡淡道:
“好个情比金坚,意如钢铁!不知死活,看你能扛到何时!”
说罢,她冷冷盯着武林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武林顿时抖如筛糠,面色一会儿青一会紫,头上汗流如注。
“说,小莲在哪里?那个山洞在哪里?”
“啊啊……”
武林牙齿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毕露。
“说!”
“青……青衣岭!”他总算熬不住,说了个大致方向。
“青衣岭的何处?”
“不……不说!”他在进行最后抵抗!
“说,在青衣岭的何处!”含灵起身,一把揪住武林的下巴,以防止他咬舌自尽。
“噗!”武林翻起白眼,口鼻处皆流下了血。
“说啊!”
“陈师寨……后山……”
说罢,他双眼一翻,昏死过去。